柳堤下。

曹铮正专心地给晕船的士卒们做按压治疗,转头的时候发现张仲景来到了身边。

其实曹铮早就注意到张仲景了。

老爷子刚才还是怒气冲冲打算兴师问罪的样子,转眼间就换了一副眉开眼笑的面孔。

不用多说,他这是喝了小柴胡汤之后自我攻略了。

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在下张仲景,拜见……”

张仲景趋步至曹铮面前,居然拱手给他行了一礼。

曹铮心下有些感动,张仲景一心钻研医术,完全不考虑年纪、身份这些差别,是真正的赤子之心啊。

但很明显,张仲景的徒弟们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一个个脸色涨红地盯着曹铮,好像要把他生吃了一样。

曹铮笑了一下,连忙把张仲景搀扶起来:

“老爷子,我们九年前在荆州汉阳渡口见过的,您还记得我吗?我老师是华佗。”

“啊?”

张仲景讷讷地抬起头,眼前人的面孔和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逐渐重叠,慢慢融为了一个人。

“是你。”

张仲景惊喜了叫了一声。

九年前,张仲景在荆州研究治疗痢疾的药方,苦于没有成果。

当时多亏华佗身边的一个学徒建议他在汤里加一味白头翁,这才研究出了奠定医圣之名的白头翁汤。

如果当时没有曹铮的指点,张仲景或许也能琢磨出白头翁的作用,但至少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回想起往事,张仲景越想越激动。

九年前曹铮就能指点他研制出白头翁汤,九年后曹铮独立研究出小柴胡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啊!

世人只是知道他是医圣,却不知道医圣之外还有一个更厉害的隐士高人。

这才是真正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张仲景牢牢握住曹铮的双手,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转头看向身后一众不成器的徒弟们,沉声呵斥道:

“孽徒,还不快来见过你们师叔。”

“啊什么?”

徒弟们全都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张仲景。

师傅自甘堕落也就罢了,怎么还拉着他们这群徒弟一起啊。

他们是悬壶济世的高贵医者,怎能拜会一个低贱的步卒?

张仲景指着曹铮,沉声说道:

“几百年来都没人能研究出的小柴胡汤,被他研究出来了。”

“九年前,我研究出白头翁汤,也是拜他指点。”

“他于我有半师之谊,你们叫他一声师叔,很过分吗?”

张仲景每说一句,徒弟们的头就低一寸,同时内心暗暗激动。

原来那粗陶碗的里清醇液体,真就是传说中的小柴胡汤。

原来九点年前指点师傅的高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这步卒这么年轻,医学造诣就如此深厚,简直可怕如斯。

不,不应该叫步卒,应该叫师叔!

倘若来日能得师叔指点一二,必然能在医术上大有进益啊。

“拜见师叔!”

医者们一齐拱手,空气中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

柳堤外。

“哇靠,这什么情况?”

士卒们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群平常牛逼哄哄的白衣学徒居然给一个刚入营的小兄弟行礼。

这群人不是一向瞧不起他们这些没文化的武夫吗?

这群人也有向武夫低头的一天啊。

看到这里,士卒们心中都是一阵暗爽。

他们理所当然就把自己代入进了曹铮。

曹铮也是士卒,是武夫,大家都是一类人。

夏侯惇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紧张的心情这才安定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曹铮肯定要被张仲景为难了,做好了见势不对就冲出来的准备。

没想到张仲景这倔老头居然被侄子的医术给折服了。

这还得是我侄子啊!

夏侯惇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他满足地放眼四顾,一眼就瞥见了在柳树下发呆的辛敞。

于是他绕到辛敞身后,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让你去找人,结果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眼前,你没看见?”

夏侯惇俯视着辛敞,这话虽然是薄责,但语气却跳动着难掩的欢喜。

辛敞一骨碌爬起来,捂着屁股抱怨道:

“我看见了啊,我这不是在维持纪律嘛。”

“什么纪律?”

夏侯惇饶有兴趣地顺着辛敞的目光看去,看见士卒们井然有序地排成两列,两列队伍尽头各有一个士卒守着一个黑陶罐,看见有人过来就舀一碗药汤递过去。

排队的士卒们个个头重脚轻,面如菜色,很显然是晕船的反应。他们耐心地等候取药,羡慕地看着那些已经喝到药的士卒们。

喝下药的士卒们全都一脸轻松的样子,稍息了一会儿便活蹦乱跳起来。

“这药真的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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