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鹿深森那肥壮的小脸、那滚圆的胳膊腿,韩长安觉得他就算再活一百年也别想射到一根雕毛。

“……更何况,那李舍人是文宗李雍之子。你就算再不学无术,也该知道惠宗曾亲口夸赞李雍‘文章气概,堪为宗师’。今时不同往日,世子要当皇帝了,阿爹说不得就是羽林卫统领。日后阿爹与李雍同朝为官,你要代阿爹得罪李雍吗?”

至此,鹿深森再无话可说。

——菜鸡!

韩长安朝额上吹了口气,默默走远了。

自第二日起,李承宗的小课堂就又多了三个学生。

而在那马车甚有节奏感的晃动下,在李承宗抑扬顿挫的话音下,韩长安与鹿深森二人就跟比赛似的拿脑袋磕着车厢。谁都不肯少磕一下,唯恐折了面子。

如是数日一过,鹿深森即便再怎么记恨韩长安,也隐隐跟他发展出了一点革命友情,这大概就是学渣与学渣的惺惺相惜吧。

当然,傲娇的鹿深森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相反,他还会在休息时毫不留情地嘲讽韩长安:“李先生学贯古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侄儿?”

韩长安沉默地开弓引箭,直至那离弦之箭“夺”地一声射中百米开外的箭靶,他才一脸无辜地反问:“我这侄儿怎么了?”

“你在课上睡觉!”鹿深森冷笑着道,“真是朽木不可雕!”

“你没睡?”韩长安不紧不慢地问。

“我……”鹿深森张口结舌,半晌才答。“我又不是他侄儿。”

“所以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在课上睡觉?你家夫子就是这么教你轻慢学问的?”

韩长安射出最后一支箭,满脸遗憾地看着鹿深森摇了摇头,往前去回收羽箭。

——菜的抠脚!

过了一日

鹿深森又在韩长安跑过马后寻来,满脸讥讽地道:“原来你不是李舍人的亲侄儿!”

“我姓韩,他姓李,我怎会是他的亲侄儿?”韩长安一脸怪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

鹿深森回想起他们相识第一天就已知晓彼此姓名,立时气结。

韩长安牵马而去,边走边摇头。

——智商盆地!

又过一日

“你既不是李舍人的亲侄儿,为何与他同行?”

“你父是谁?是何官职?”

“放肆!本郎君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

韩长安不胜其烦地放下弓箭,仰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朝阳,单刀直入地发问:“鹿小郎,你是想跟我交朋友吗?”

鹿深森脸上一红,静默片刻又犟嘴道:“你这不知来历的穷小子,也配跟我交朋友?我爹是幽州都尉鹿虔!”

“不敢高攀!”韩长安淡然应声,收回目光又进入了开弓—射箭—开弓的训练模式。

鹿深森的胖脸陡然涨地通红,过了一会,他突然一脚踹向韩长安。

韩长安身手敏捷地闪过,冷冷地看着鹿深森,不言不语。

“啊啊啊!”两人对视片刻,鹿深森羞怒地大叫一声,扭头跑了。

唔……这又算个什么说法呢?目送着鹿深森跑远的韩长安扪心自问。哦!我懂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治傲娇!

韩长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练习。

然而午膳时,韩长安注意到鹿冉冈陪着狸奴教学相长,他本人陪着李承宗舅慈甥孝,唯有鹿深森身边只有几个仆从服侍。韩长安忽然意识到了鹿深森的孤单。

鹿深森这个熊孩子明显早就被家人宠坏了,身边不是奉承恐惧他的人,就是怨恨疏远他的人。难得自己试图交个朋友却又不得其法,想必平时也很寂寞吧。

——我这么大个人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韩长安心头一软,随手拿起一只烤好的大雁上前给鹿深森递了过去。

“哼!”哪知,鹿深森竟一巴掌将那只烤雁给拍飞了出去。“田舍奴碰过的东西,我是绝不会吃的!”

韩长安一阵默然,轻声道:“你高兴就好。”

他扭头就走,鹿冉冈却恰到好处地上前来向他赔了一揖。

“无妨。”韩长安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又坐回到李承宗的身边。

“长安?”李承宗不曾看到韩长安与鹿深森的互动,见韩长安空着手回来了不免有些奇怪。

“烤雁味道有点淡,我想去加点盐,结果掉地上了。”韩长安平静回道。

李承宗点点头,将自己面前的一只烤雁推了过去。

韩长安也不推辞,谢过李承宗后便埋头大快朵颐。

用过午膳后的休息时间,韩长安又看了那鹿氏俩兄弟一阵。

相比那圆滚滚却颇有几分女相的鹿深森,他的二哥鹿冉冈明显更加俊美些。只是俊美地有些浮夸脂粉气,很适合扮演拆白党、败家子这种角色。平心而论,鹿冉冈这样的容貌,本该很容易让人心生防备。让人觉得此人虚有其表,实则只会夸夸其谈,做事并不靠谱。但凡事就怕比较,有鹿深森这臭脾气陪衬着,那正悉心教导狸奴认字的鹿冉冈就显得格外温文可亲了。哪怕你心里很清楚他纯粹是在做戏搏李承宗的好感,可被人拍马屁这种事,谁又能拒绝呢?

要知道,伪君子从来都比真小人容易相处的多。

“长安!来练拳!”收拾了餐具的六叔扬声叫道。

自从试过韩长安的军体拳,这一路上六叔都很乐于跟韩长安切磋,并且借着切磋的机会将他毕生所学和积累的经验教训向韩长安倾囊相授。

“来了!”韩长安赶忙应声,向六叔走去。

——所谓修行在各人,鹿深森,你自己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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