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温珺的低头,内院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陈夫人得了意,每天在大元帅府内作威作福,俨然以大楚王后身份而自居,温珺则躲在一个偏陋的小院内,每日只是给骆玉晟做饭、做衣服。
小家伙也不闹腾了,那日校场内被骆成武一脚踹飞,好似打通了他任督二脉一般,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大的道理。
强权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颠仆不灭、亘古如此。
所以自那日之后,骆玉晟不敢再贪玩耍闹,便每日在屋内读书。
读书,是强大自己的最好办法。
知识,是强化自己的最好武器。
强身健体固然有用,可就算强大如骆成武那般,不一样在自家老爹面前孱弱的如同一个孩子吗。
骆玉晟看明白了。
“娘,儿子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捧着手里的《骆永胜文选》,骆玉晟的目光看向窗外,立下了自己读书的志向。
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强大起来保护温珺。
这是一个孩子最简单质朴的心愿。
而这一年,天下的大势风起云涌。
骆楚的兵锋推到了东京,赵恒惊惧之下迁都长安,留下太师寇凖守备东京,而后北方的辽国趁火打劫兴兵南下,被骆永胜和寇凖合力击溃,大丞相韩德昌仓惶逃命。
楚宋签了合约,赵恒得以还都,而骆永胜也正式班师回朝。
那个仅听过,还尚未见过的楚王,即将出场了。
南昌城里忙做了一团。
政务阁上下都开心的不得了。
“大王王驾还有七日就要抵达南昌,此番凯旋回朝,可喜可贺啊。”
说话的人叫耿百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听说以前是个老青皮,做事浑的很。
这种人做了高官,这也是为什么骆楚被人笑话是泥腿政权的原因。
一个青皮做宰臣,他有那个能力吗。
骆楚用这种人做宰臣,能干好什么事。
没人看好他,更没人看得起他。
面上尊敬的喊一声阁老,背后都会啐上一口。
老混球沐猴而冠。
全天下,大概只有骆永胜一个人重视这耿百顺。
很奇怪。
骆玉晟就觉得自己那个爹是个很奇怪的人。
仿佛永远笼罩在迷雾之中。
因为神秘,所以畏惧。
现在,自己的老爹,大楚的王要回来了。
“耿阁老,接驾之事如何安排?”
魏禀坤请示了一句。
“接驾的事有什么好操心的?”
耿百顺一怔,有些不明白魏禀坤的意思,随口道:“大王凯旋班师,如何接驾都有礼数,百官出迎礼乐具备便是。”
“哎呀,我的耿阁老。”
见耿百顺不明白,魏禀坤只能把话点透:“大王虽为一国之王多年,但其一直以来忙着军国大事,署理政务也是在大元帅府,从未建过王宫,也未发过王诏,王后可从来没立过呢。”
这下,耿百顺才算明悟过来。
一拍额头,哎呀一声。
“老夫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大王出征后不久,夫人就带着晟王子殿下回来了,现在和陈夫人同居南昌。”
两女同居于南昌城内,总得分清谁是大谁是小吧。
“早前温夫人自愿居小,奉陈夫人为长,不如,就请陈夫人率百官出城接驾?”
魏禀坤说了一句,眼睛下意识瞄了不远处的骆成文。
后者面如深湖不可窥测。
“大王家事,我等臣子岂能随意安排。”
耿百顺在这事上展现了他的老练稳重,直接拒绝了魏禀坤,决议派人去请示骆永胜。
至于请示温珺、陈静姝两个妇人?
这种事关将来大楚嫡庶之别的国家大事,女人说了不算!
魏禀坤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更加稳妥,便也点头。
决议达成共识,一名政务阁的信使便快马驶离南昌,迎王驾而去。
不过骆永胜王驾班师之事,还是不可避免传进了内院温珺和陈静姝的耳朵里。
于是这一日,陈静姝带着几个同广州陪嫁而来的丫鬟,踏进了温珺的小院子中。
“温妹妹。”
这声妹妹听在温珺的耳朵里可谓是刺耳极了,可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强忍住,挤出一丝笑来。
“姐姐来了,快请坐吧。”
“坐就不必了,我来,只是为了给妹妹说件事。”
陈静姝站在院子外,趾高气昂的说道:“大王班师,王驾还有几日就要回南昌来了,通知一下妹妹,这些日子做些准备,好去迎王驾回京。”
温珺摇了摇头:“让姐姐劳心了,妹妹这些日子身体不适,迎王驾的事还是请姐姐去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陈静姝说着谦虚,可面上却是更加得意:“妹妹既然身体不好,就歇着吧,我先走了。”
等到陈静姝带人走远,温珺才关上院门,失声低泣。
一直待在屋里,通过窗户默默观瞧的骆玉晟这才跑出来,拿着手帕给温珺擦拭眼泪。
“娘。”
“晟儿!”
搂着孩子,温珺大哭起来。
此时此刻,能给她带来宽慰和心灵依托的,只剩下怀里这个亲生骨肉了。
温珺的哭泣声几乎摧垮了骆玉晟的神经,小家伙也跟着红了眼圈,可他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反而像个小大人一般安慰起温珺。
“娘莫要再哭了,今日的委屈,来日我一定还给那女人。”
“好儿子、好儿子。”
温珺大感宽慰,但却不以为然。
一个孩子,能做成什么。
那陈静姝背靠粤王系,树大根深,岂是她温珺所能抗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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