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五条悟和夏油杰冲进来时,文部修平正在“处理”那些被片冈匠真制作成咒物培养基的受害者。
“稍等,”文部修平听见两人跑下楼梯的声音,头也不抬地招呼道,“马上就好。”
他半蹲在最后一具躯体前。
这个受害者看身量,应该是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孩子。
文部修平左手抚上他额前的独眼,带着哄织田家的妹妹咲乐入睡的温柔,轻轻说道:“再见。”
刀光划过,文部修平站起,手下的眼睛安静地闭阖,像沉入了昏沉安稳的甜梦之中。
夏油杰冲下楼梯的脚步,阻涩于最后几阶台阶。他注视着眼前仿佛人间炼狱般的景象,紫色的瞳孔盛满震惊和愤怒。
文部修平脸颊处沾上了喷溅的血珠,他用握刀右手的手背随意一蹭,没能完全擦去,反而延伸出长长的红痕。他面对尸骸静静伫立,没有回头去看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表情。
他沉默着,留给夏油杰消化现实的时间,
“他们已经被诅咒气息完全侵染了,救不回来的。”良久,文部修平才开口打破一室沉郁。
做过火了。文部修平想,他垂下眼帘,盯着脚尖前扩大的血泊。
今天晚上,文部修平选择逃学,虽然他没有特意安排让夏油杰发现,但也同样没有掩饰自己的行动。当五条悟要求同去时,文部修平本可以找借口拒绝,却最终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只是因为他希望夏油杰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更多上层的罪孽,最终完全和自己站到一处。
文部修平详细阅读过竹原理准备的资料,他知道,片冈匠真上一次的“狩猎”距今日已相隔两周之久。文部修平本以为按片冈匠真的交易频率,受害者们已经被消耗殆尽,工坊中不会有过于血腥的场景。
可他错估了诅咒师的手段:片冈匠真将咒物寄生在受害者的身体内,延长了受害者们的生命和痛苦,用受害者的绝望培养出更高级的咒物。
因此,咒术界的阴暗面就这样突然地展示在了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夏油杰面前。
文部修平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太宰治审讯犯人的场景——
同类的鲜血和死亡,无论何时都是对人极大的冲击。
现在的场景比审讯时更为残酷,夏油杰也比当时的自己更为柔软……
完全是我考虑不周的责任。文部修平想。
文部修平侧头看向被自己从背后抹喉的片冈匠真的尸体:诅咒师对无法使用咒力的小少爷没有丝毫戒心,于是哪怕是死后,还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
他和已经死去的诅咒师冷冷地对视着,等待夏油杰做出反应。
“杰/修平,你还好吗?”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开口。
“我没事。”夏油杰一边回复五条悟,一边大步跨下台阶,来到文部修平身边。
文部修平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他。
夏油杰抿着唇,把折刀从文部修平手中抽出,收起刀锋:“出去再说话。”
说着,夏油杰攥着文部修平后襟就往外拖。
“等!等一下!”文部修平挣扎。
夏油杰看他拒绝得真诚,松开了手,但就站在原地紧盯着文部修平,表现出“你不走我就不走”的决心。
文部修平被盯得发慌,只得快速收起片冈匠真没来得及塞回“培养基”的密封袋里的咒物,跟着夏油杰出了地下室。
夏油杰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对诅咒师的痛恨,对受害者的同情,对文部修平的担心……混合成十分恶劣的状态。
“你可以等我和悟来了再动手的。”夏油杰决定先解决最表层的部分。
“刚刚是最好的机会。”文部修平沉着辩解道,,“我已经迫使片冈匠真封印了咒物,不会波及到周围居民。然后我交出了咒具,还让他知道了咒枷,他对我的戒心很低。”
“趁他被手上动作转移注意力,一击必杀,很安全。”
“呵,瞧不起谁呢。”一边的五条悟冷哼,“如果你事先开口让我们加入,随时都是最好的机会。”
【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持有者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但是文部修平在这件事上有着其他的目的,只能歉意地对着白发少年笑笑。
“……”而夏油杰却想起,自己在车中听到尸体倒地的震撼。
被禁锢术式的文部修平用计谋杀死了片冈匠真,让他内心泛起少许涟漪,好像术师和非术师之间的实力差距并非天壤之别。
不过,这不是夏油杰最初要表达的。
“我是说,你帮他们……解脱的事情,”夏油杰斟酌着语言,“可以等我和悟一起的。”
夏油杰能感到文部修平对受害者的那一丝柔软,这也证实了之前他对文部修平的判断——文部修平只不过成长在了错误的环境,实质上并不是真正漠视生命的人。
因此,夏油杰更不能因为文部修平比一般人的承受能力更强,便任由文部修平一个人背负这种无奈结束他人生命的责任。
而文部修平完全没能预料到夏油杰的态度竟依旧友好,略有出神——
在自己心神受到冲击的时候,夏油杰竟然还在想着关心别人吗?资料上对他的描述果然还是太单薄了,无法真正体现人的性格啊……
拉拢夏油杰,并潜移默化地将他转移到咒术界上层的对立面是文部修平原有的计划,但此刻,文部修平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仗着对方现在的关切,稍微冒进一些也无妨。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一线产生赌徒将所有筹码都压上桌台前的疯狂——
“我的过失。”文部修平坦白道。
话说出口,一切仿佛都水到渠成了起来,头脑也因此恢复了冷静。
短短几秒钟,文部修平就将未来绝交后如何避免连累夏油杰,没有人助力的情况下怎么发展自身……等等事项,一一规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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