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不早了,张桂芬把背篓里的东西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叮嘱道:“这些东西你自己放好,别给那些皮孩给拿来吃了。记得别见风别洗头别碰凉水,就好好躺床上休息……”

许梅丽顺从地答应下来,有些不舍地拉着母亲的手,“妈,你啥时候来看我?”

女儿出嫁好几年,难得在她面前露出小孩作态,张桂芬心头软了软:“下个星期生产队分鱼,到时给你送点过来。”

再用脸贴贴两个小外孙的小脸,张桂芬起身准备离开。

“妈,这十块钱你拿给大嫂吧,让她给我打个欠条。”许梅丽突然喊住了母亲,把钱递过去。

张桂芬不赞同道:“你手头上也没啥钱,自个儿留着。她娘家的事情,咱们管不了那么多。有条件还能给她凑点钱,可咱家没这条件,时不时让她带点口粮回去也够了!”

许梅丽低声说道:“我手里还存了点钱,你放心。”

张桂芬没接女儿话头,只摆手让她自己顾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旁的事情不需要她琢磨。

孟锐志刚好回房,和正行离去的丈母娘打了个照面,“妈,你不多坐一会了?这么早回去?”

“早什么早,我现在都开始犯困了。你好好照顾梅丽,过几天我闲了再来看她。”张桂芬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媳妇,那钱借给你大嫂了吗?”孟锐志问了一句。

许梅丽摇头,“没借,妈说咱们手头不宽裕,还得留那钱坐月子呢。”

孟锐志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许梅丽也不做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再过十天,厂子就发工资了,到时咱们再借钱给你大嫂吧?”半晌,孟锐志轻声说道。

许梅丽不想应他——说得好听,到时那三十五块钱一发下来,到她手里的只有二十块,这里花点、那里用点,手里就剩不了几个钢镚了。

“明天晚上我就得去县城了,你现在坐月子,得有人照顾,我也没别的法子。”从十五岁进厂子上班,每个月领着二三十块钱的工资,孟锐志没怎么为钱发过愁,用完了,下个月又有得领。现在,他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那点儿工资并不禁花。

他有些迷茫,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很蠢很蠢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为大家庭付出了许多,对得起死鬼父亲和红妈、弟弟。他自觉自己是个好男人,从来不对妻子动口动手,每个月还把剩下的工资全交给她。可是,得到的是所有人的不满——红妈觉得他给得还不够,妻子觉得他一点儿也不为小家着想。

这条山路,去时有好几个下坡,几乎不用什么劲,借着惯性就能溜出一大段路。回来时就难了,洒满月光的路上,一个上坡接着一个上坡,许树文不停顿使劲蹬脚踏,累出满头的汗。

“我下车走上去。”张桂芬听着大儿子喘着粗气,连忙喊停,让儿子推空车,自己走上坡。

许树文走几步就看两眼母亲,走几步又看两眼。张桂芬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有话就说,你哑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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