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许长安坐在吧台处极为阴暗的一角,将手里带着花纹的酒杯狠狠地放在桌子上,像是再拿它出气,嘴里不停地小声咒骂着什么。
酒杯与黑金砂花岗岩雕砌成的桌面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不少人频频看向他那边。
“许总,现在在外面,您还是稍微注意点形象,不然您想想明天新闻的头版头条......”
一旁的秘书陈进在他身侧小声提醒道。
“切。”
许长安不屑地蹙了蹙眉,漆黑的眼眸在酒吧沉浸低调的氛围里显得更加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轻轻拉低头上黑色的NewEra棒球帽,掩藏起自己在光影中泛着亮的模糊面孔,嘴角弯起一个不悦的弧度。
取名为实验室的这家bar据说以朦胧淡雅的烛光和真皮座椅为很多客人所称赞,但整体仓库式装修风格的感觉更加有一点冷酷的味道,就像是whisky的烈性一样。
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妖娆性感的女子和年轻疯狂的男人,即便是坐在角落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及失控的嚎笑。
那花红柳绿的酒,那嘈杂震耳的音乐,疯狂痴迷的舞步,昏暗到让自己忘掉现实生活中所面临的压力,忘记那曾经记忆深刻的往事,忘却那曾经留在心灵深处的痛……
“你来做什么?”
许长安把玩着手里还剩一点whisky的花纹酒杯,无聊地对着陈进吐出一口气,今天他可是一个人秘密出门的,他可没有向谁透露过自己的行踪。
“许总,您可别忘了,侦查这方面,我可是个专家......对了,我今天去公司,觉得锦瑟身边那个的那个经纪人索尼有些不大对劲......”
陈进喝了一口London No.3,他再清楚不过许长安心里的疑惑,于是便直接大方地将最近心里所怀疑的事情和他说。
“都来酒吧了,还喝什么cocktail,陪我喝一杯,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可是......”
许长安仰起头将手中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像是刚刚没听进去他所说的话似的,不管他如何反驳,便伸手打了个响指,直接招呼了Bartender过来。
“两杯whisky。”
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他的嘴中吐露出来,英俊帅气的面容黯淡无光,被一层薄薄雾气所掩照,好看的黑色眉毛披上了一层层阴霾,他好像今天情绪比较低沉,给人一种在乎不了过多事情的样子。
不一会,帅气的Bartender已经将两杯whisky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晶黄色的滚烫液体沉浸在冰冷的酒水中,映入的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在眉毛下炯炯发光,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许长安暗暗地看着手中的酒杯,里面的液体在颤抖,本来那么明亮,那么澄净的眼睛,突然变得寒光闪闪,犹如钢铁般冰冷又坚硬。
许长安慢慢地啜饮了一口,威士忌的香味溢满整个口腔,他低着头自顾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丝毫没有在意身边陈进秘密的小心思。
“好吧......”
陈进还想着喝酒结束后开车送他回家,但看他执意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最后要是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叫代驾了。
陈进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身旁的许长安低迷的眼神,刚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又被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不由得用手搓了搓戴在小拇指上的银色尾戒,低头陷入了沉思。
还记得以前......那是,在上高中时候的事了......
从还没入学的时候开始,许长安就是人人口中所提过的知名人物了,关于他的光辉事迹传了个遍,说什么他是八国混血像贵族王子般优雅帅气、会说多国语言、家缠万贯、住在金子做的别墅里、打小的智商都能够超过斯蒂芬·威廉·霍金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不是真的,但他也算是个有名的风云人物了,陈进想没有谁没听过他的大名,不论是神秘的家庭背景,还是优异的学习成绩,都能让他在学校里让人望而却步,如同高高在上的星星一般,只能让人伸着脖子仰望着他耀眼的光芒。
那时的陈进只是个学院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边靠打工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一边靠卯着劲学习拿丰厚奖学金度日如年的贫穷读书生。那时他的圈子还很小,虽然听说过许长安的辉煌事迹,但却管不了这些所谓口水侠的流言蜚语,他只能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所认为的热爱的事情罢了。
直到有一次,才让陈进彻底改变了对许长安的看法,让他们之间的人生轨迹交叉重叠在了一起。
学校里崇拜许长安的人有很多,相反的讨厌他的人也大有人在,多半是些喜欢搅屎棍的男生见不得他好,平常无聊的小打小闹,有些头疼的重口味的恶作剧罢了,但是偶尔是真的会惹人不快。
有次不知是谁在学院里说了句,结果流言顿时漫天飞。
“哎,我和你们说,你们肯定猜不到,许长安居然会是个私生子,哈哈哈,你们敢相信吗?!”
“据说他在家里什么实权都没有,就是个傀儡,连下人都不会在意他!”
“我还听说啊,他妈是个疯子,你们都不知道的吗?”
“啊,真的假的!!!”
“我的天啊!大瓜啊这是!这也太劲爆了吧!”
接着,那些所谓的恶心的恶作剧如同洪水猛兽般,层出不穷地开始对着许长安发出猛烈的攻击了。
不是在他走到半路从天而降的一盆花,吓得他的心脏病突然骤停;就是从他文具盒里突然冒出一条蠕动不停的雪白胖胖的毛毛虫,幸亏他一点都不害怕;要么就是作业本不知被谁给撕得粉碎的交给了老师,害得他平白无故地站了一堂课不说又被罚抄了三遍课文才给回家;或者是书包在某个不知名的一天被扔在了学校的小水塘里,书本和作业都湿漉漉的,他犹如狼狈的落水狗般还被人直接推进了水里,得亏水不是很深,但不幸的是当时是深秋,他患上了重感冒还发了一场高烧,梦里一直在不停地说着胡话。
刚开始,陈进也没去在意,毕竟这事和他无关,他也就当当花边新闻听听,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直到有一次,放学后,陈进找不到他放在书包装书的最后一个夹层里的五百块钱了,这是他在咖啡厅打了一星期的工资啊,下周的生活费还指望着他呢,现在倒好,全都泡汤了。
正当他失落的准备去学校楼顶稍微坐会吹吹冷风,冷静下心情的时候,听到了从楼顶处传来男生的惨叫声和兴奋的打骂声,此起彼伏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萦绕在他的耳畔,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烦闷。
在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想都没想,脑门一热,直接踹开木门,冲了进去。
天台上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忘记,当初他那焦急的神情和许长安那一脸惊恐的表情,在当时蓝天白云的映射下形成鲜艳而又强烈的冲击和对比,那地上鲜红的颜色迄今为止还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他想他这一辈子怕是无论如何想忘都忘不掉了吧。
幽暗的角落里,只有悲凉音乐的问候,默默地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似有微光,温暖的橘黄色水晶灯,如一朵朵向日葵般慢慢在心中绽放,黑格子的桌布上,透明的高足杯里盛着红色的液体,一晃一晃,一圈圈涟漪散去,白色的窗纱随风漂浮,马赛克风格黑白相间的墙壁,深沉而高贵。
酒吧的夜景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映射的是谁慌乱的心;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拉菲的高足杯,觥筹交错间的暧昧色调侵蚀着麻醉着,又是谁的心。
这种麻木感让人不由得沉浸在这充满小资情调、纸醉金迷的世界中,醉生梦死的样子仿佛穿过了几世的灵魂。
回忆停在了此刻,陈进猛地喝了一口酒,威士忌浓烈的烧灼感灌入他的喉咙,香醇的味道浸润皮肤,芳香顿时间弥漫开来,他觉得有好长段时间没有像这样放纵过自己了。
他扭过头去看着身边不断续杯的许长安,一边低着头摩擦着小拇指上的银色尾戒,一边细细密密地想,自从他下午从立德医院出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表情了,难道是他和宁医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做为秘书,他不能过问与他家有关的这么私密的事情,虽然自己知道的也差不多,但是作为朋友呢,可以问吗......
陈进难得闷声了一回,他并不知道答案,因为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在许长安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位置和存在,他不好开口,生怕以后做不了可以为彼此推心置腹的朋友。
他暗自玩着自己的不长不短的指甲,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望着他,没有做声。
好半天过去,也就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许长安的肩膀,仅此而已。
许长安好半天才有了所谓的反应,带着张写满秘密的愁容的脸和无神的表情,看了看还在身边的陈进,突然没来由地冒了句。
“你......不会背叛我的吧......”
这句话像是问句又像是肯定句,如雷鼓般敲打着陈进的心。
许长安说完像事没事人似的又接着独自闷声喝起酒来,不再看他,而陈进听到他这句话后,却如五雷轰顶般,整个人如同霎时间被一桶冰水般从头浇到脚,在这充满隐秘的氛围中顿时间清醒了不少。
他像是整个人活在剧中,又像是死在剧外,觉得自己忽然之间白活了一世。
身体没有归处,就连死后的灵魂都不知去哪漂浮。
“呵......”
他突然笑了,温柔地笑着,眼神弯弯的美好模样不令于在你死前死神留给你的美好念头。
“那当然......”
他对着许长安报以微笑的回应着他刚刚所说的话,深棕色眼神里满是戏虐的让人看不懂的神秘情感。
许长安没有说话,也压根跟没有注意到他的回应,只是好长一段时间将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在前面不远处驻唱歌手的身上。
突然一阵悠扬动听的悲伤旋律环绕在静吧里所有人们的耳边,人们被美妙的歌声吸引了过去,视线落在了正在台上唱歌的女孩那里,喧嚣吵闹的世界顿时安静了片刻。
陈进随着许长安的视线望去,刚刚走上台的驻唱歌手的装扮竟十分特别。
她带着宽大的黑色帽子,能遮住她娇小的面庞,嘴巴上虽然戴着黑色口罩,却根本掩盖不了那娓娓动听的优美歌声,只见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弹着吉他,干净清脆的声音带着悲伤的曲调回荡在Lab Whisky and Cocktail中。
歌声跳动的音符从她的嘴里飞升出来流泻在静吧里各个角落,伴随着有节奏的吉他声,发出轻微低幽的节拍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每个人深藏已久的秘密心事。
不过,令许长安和陈进同时震惊的是,为何这声音却是如此熟悉?
这首歌是《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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