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近,收伞在喻迟笙眼前停下。

风携过来一阵冷香,很淡,干干净净的,让喻迟笙熟悉又晕眩,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竟有些想要逃避。

喻迟笙极少有这种万分耻辱的时刻。

她性子安静,即便是面对魏莹的歇斯底里,她也只是用一味的懂事乖巧去忍让。

她对魏莹的乖巧里,有几分是无力抗争,几分是放任堕落。

但对沈靳知不一样。

因为她喜欢沈靳知,她乐意在沈靳知面前乖巧。

她愿意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即便那份乖巧需要她付出昂贵的代价。

她本以为她在沈靳知面前永远都会是乖巧的样子,却没想到,她需要付出的昂贵代价是,被沈靳知看见她最卑劣最不堪的样子。

她一向知道怎样的示好最让沈靳知心软。但在何林琪面前,她竟然讨厌极了自己在沈靳知面前乖巧的样子。

因为那副样子,和何林琪说的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她是在讨好他。

她别开脸,没看沈靳知。

脸色比先前又白了几分,唇紧紧抿着,像在跟谁较劲。

沈靳知叫她的名字:“喻迟笙。”

喻迟笙。

在一起之后,他们没吵过几次架。但沈靳知有个习惯,当他开始连名带姓叫她名字的时候,就表明他不太高兴了。

喻迟笙反而退后几步,隔开和沈靳知之间的距离:“沈总。”

沈靳知听见并没有揭穿喻迟笙,只是淡淡看着。

态度也很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最后还是何林琪觉出异常,碍于沈靳知的面急匆匆走了。走之前又在心里幸灾乐祸地嘲笑了一番。

何林琪走后,沈靳知偏过头看她,语气很淡,但不像是问句。

“沈总?”

有何林琪在,喻迟笙才发现,她真的没有一个适当的身份向别人介绍沈靳知。

他们稀里糊涂地开始,连关系都没整理好。

喻迟笙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沈靳知,生出了些荒唐的想法。

“沈靳知。”

“嗯?”

她叫他的名字,像是在认真提议:“沈靳知,我们吵会架吧。”

沈靳知偏过头看她,语气很淡,但不像是问句。

“为什么吵架?”

被沈靳知反问,喻迟笙这一刻并没有轻松或者欢喜的感觉,她看向扔在雨里的伞,有些失神。

刚刚小小片刻的疯狂可能在沈靳知眼里就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女孩渴望引起注意做出的荒唐举动。

他可能一点也不会在意,她怎么解释。

喻迟笙底气也随着音量散了些:“因为我坏。”

她太坏了。从来就不是什么命中注定,是她故意去遇见沈靳知,是她妄想把镜中花水中月当成现实。

喻迟笙就这样站着许久,身上奶杏色长裙早已湿透,浓稠如墨的头发披在肩上,皮肤白得透明,脸上红痕依稀可见。

杏眸少了平时的清冷,沾了点水汽,那股惹人怜的劲全都显了出来。

让人不得不在意。

喻迟笙还没来得及回答,独属于一人的雪松木冷香气息就铺天盖地把喻迟笙淹没。

沈靳知把喻迟笙压在墙边,他薄唇轻轻擦过喻迟笙唇角,注意到那道红痕,淡漠的桃花眸里终于有了些情绪,轻声道——

“你怎么不觉得我很坏?”

因为下雨,墙壁有些发潮,喻迟笙被压在墙边,隐约从衣料外渗进来有一点点微凉的湿意,和沈靳知身上的温度有些像。

喻迟笙分不清。

思绪似乎被自己禁锢住,刚刚沈靳知亲她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

那句话更是在脑海里回旋了好几遍。

你怎么不觉得我坏?

她在心里反驳。

怎么会。

从遇见那天开始沈靳知就说他是个坏人。

可他坏,坏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沈靳知伸手去碰她的伤口,她轻轻嘶了一声,很快被沈靳知察觉。

“疼吗?”沈靳知放开,垂眸盯着她的左脸,眼神热烈得让人有错觉。

喻迟笙下意识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哑:“疼。”

“疼还不打回去?”注意到湿透的裙子,沈靳知脱下西装给喻迟笙套上,“做慈善呢?”

“啊?”喻迟笙抬眼和沈靳知视线相撞。

沈靳知看着喻迟笙,问她:“刚刚怎么不还手?”

话很明确,他看见了。

她突然知道了他生气的理由。

“我怕你觉得我很坏。”

喻迟笙看着沈靳知,停顿了下把话说完,“你看错我了。”

她从来都不温顺。要是被人伤害,她也会伸出她的爪子去挠人。

遇见沈靳知之前她从来不害怕失去什么,因为她只有她自己,没什么好失去。

可遇见沈靳知之后,她开始有了害怕失去的东西。

喻迟笙双臂抱住自己,竭力让自己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却依旧还是控制不住轻轻颤抖。

因为冷,也因为害怕听见那个答案。

喻迟笙说完,对面许久没出声。

雨慢慢小了下去,雨声淅淅沥沥,几乎要把人的耐心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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