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端着脸色,“萧家,也不一定非支持吴王不可。”
吴王点头谢过老夫人,神情依旧淡淡的。
老夫人有些气恼,气恼萧玉琢在这个时候,不为娘家打算。
似乎还气恼些别的。
见过了玉府之后,老夫人想到萧玉琢便觉得心肝儿脾肺肾哪儿都不舒坦。
究竟还气恼些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萧家大约是有些慌了,老夫人都坐不住了。”萧玉琢轻哼一声,在软榻上坐下。
“李泰若是得势,你我只怕要离开长安了。”景延年眯眼看着她,“我不再是大将军,更不是王爷,玉玉会不会嫌弃我?”
萧玉琢一怔,轻哼一声,“说的也是,我怎么忘了?干脆我去寻李泰,看他能不能给我个皇后之位坐坐?不是皇后,皇贵妃贵妃什么的,也凑合。”
景延年脸色骤然一凝,“你试试!”
萧玉琢轻哼,“你不稀罕皇位,我就那般舍不得荣华富贵?真是小瞧人!”
景延年闻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怕你会遗憾,会后悔”
萧玉琢摇了摇头,“你看我拼命的做生意,拼命的聚敛财富,并建文馆武馆,甚至招揽江湖势力,就以为我是贪慕虚荣?贪恋权势?”
景延年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确有些时候,叫人看不懂。”
萧玉琢笑了笑,眼眸微垂。
她心里有不安呐
“修远,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我,却又不是我你会怎么办?”她声音很轻缓的问道。
景延年闻言一愣,“我早发现你不是以前的你了。”
萧玉琢闻言一惊,心头骤然缩紧,眼目微颤的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轻笑,“人都会变,我从曾经到如今。不也是变了很多?”
萧玉琢松了口气,含混的嗯了一声。
长安的兵荒马乱已经消停下来。
李泰霸据皇宫,他的劲敌无非是皇后和吴王。
其他势力,不足与他抗衡,他以拉拢为主,瞧见有反叛势头的,打击一下为辅。
他占据着皇宫,却还没有贸然称帝。
他的心思,众人都看得明白。
但未免反扑的势头太强,他如今只是以王爷之尊,守灵为借口,居于宫中。
重午在他身边,他如今倒是不用怕景延年会轻举妄动。
倒是皇后的娘家,是他登上皇位的一大阻力。
皇后娘家能煽动的武将有限。多数是在私底下拉拢的武官。
李泰对付国丈,倒是干脆得很。
他直接敞开宫门,令众文臣入宫吊唁。
这是送先皇的最后一程,于情于理,众臣不能推诿,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往宫中来吊唁。
可是皇宫如今已经皆在越王的掌控之下。
入了宫,岂不是等于自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了越王手中?
国丈不敢去,却又不敢不去!
去了,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
不去,难以向秉承忠信礼教思想的大夏人交代。
失了皇宫的控制权,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国丈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前去吊唁之时,不是一个人去的。
他拉拢了众多文臣党羽,和他一起去。
三人成虎。他不信越王敢冒大不为,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怎么样。
国丈入宫凭吊之时,李泰正在皇帝棺前跪着。
国丈不可能带太多人进宫,他也带不进来。
随行的护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万一有什么急情况,能救他一命的。
国丈对着棺木痛哭流涕。
他与越王争夺之中,已经输了一成。
但他心中不甘。
他吊唁之后,站在一旁,有他的党羽忽而扬言说道,越王不孝,竟将皇后娘娘逼出皇宫。
更有谋害皇后娘娘腹中皇嗣的居心。
越王脸上无喜无怒,跪在灵前,安静听着。
待国丈的人说完,忽有越王党羽站出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上驾崩这两日,长安城已经乱成一团。若非越王挺身而出,长安还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
国丈心头一紧,这是为下头的话铺路呢!
“如今能担起大局的,唯有吴王和越王。”大臣道,“圣上生前未立太子,也未留下遗诏。”
李泰跪着没动。
大臣们左右看看,“怎的不见吴王来吊唁?”
宫中大臣们一阵紧张。
纷纷怀疑,如今吴王不来,是不是还有夺位之心。
那他们这些人都处在宫里,岂不是危险了?
吴王倘若是把皇宫一围,越王若是不敌吴王,他们这些人还不都被一锅端了?
底下正窃窃私语之时。
忽听有侍卫禀道。
“吴王献上丧礼。”
代表吴王献上丧礼的是廖长生。
景延年仍旧没有亲自出现。
廖长生举着一个乌黑的漆盘。漆盘上头还盖着黑布。
漆盘里头的东西,却是叫众人瞧不见。
廖长生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上前来。
众人都在猜测着,那漆盘里头,究竟放了什么?
但看廖长生的脸色,却又猜不出。
李泰起身,站在棺木前头,冷眼看着廖长生,“怎么,父皇的丧礼,他都不亲自来吊唁么?吴王好大的架子呀?”
廖长生将手中漆盘举过头顶,单膝跪在停灵殿外。
“吴王因伤心而病倒,卧床难起。吴王说,他赤诚之心,尽在这丧礼之上,请越王亲自查看。”
李泰眯了眯眼。
他回头朝一种太监侍卫身后看了一眼。
重午正在那一群太监侍卫的保护圈中。
李泰提步上前,站在廖长生面前,“吴王这是送了何等大礼?”
“越王一看便知。”廖长生把漆盘又往前送了送。
李泰缓缓抬手,捏住那黑色盖布的一角,他停了片刻,倏而将那盖布一拉。
周遭伺候之人,瞧见盖布底下的东西,不由都吸了一口气。
国丈等人站的靠下,瞧不见里头东西,心头猜测不已。
越王却呵呵笑了两声。
“吴王的诚意,我收下了。”说完,他拿起漆盘中的东西。
那东西映着阳光,散发出冰冷肃杀的光辉。
国丈等人微微侧目去看。
这么一看之下,大为惊异。
“是兵符!”不知是谁惊叹一声。
国丈身子晃了晃。
还不如吴王有夺权之心!还不如吴王立时将皇宫给包围了呢!
鹤蚌相争,渔翁尚且有得利的可能!
可如今呢?吴王拱手将兵符上缴!
吴王连争都不争了!
长安兵力全都落在了越王的手上!
国丈脸色白了白。
“刚才是谁说本王不忠不孝?”越王扬声问道。
国丈身后的大臣心头一惊。
越王这般记仇么?且不容后,现在就要来算账了么?
国丈脸色憋得通红。
那是他的党羽,他此时不站出来说话,还有谁会投靠他?
他猛然间向前迈上一步,“皇后娘娘腹中怀有圣上的子嗣,圣上暴毙,皇后娘娘理当留在宫中,可越王殿下却要对皇后娘娘,对圣上腹中子嗣赶尽杀绝。此举不是不忠不孝,是什么?”
越王闻言冷笑,“若非皇后娘娘锁闭宫门,不许我父皇遗体入宫装殓,我为何要强攻皇城?我何曾说过不许皇后娘娘留在宫中?我何曾做出要谋害皇后娘娘腹中孩子的行为?这些话,不过是你杜撰抹黑与我,可曾有何证据指正?”
国丈脸面一僵。
“我还未曾问问国丈,我父皇尚在宫外,皇城却从内锁闭,这锁闭皇城的命令是谁下的?禁军兵符,为何会落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皇后娘娘不过是后宫妇人,如何能调动禁军?指挥禁军,不许我父皇入宫装殓的,究竟是何人?”越王逼问道。
国丈皱眉,脸面通红却不作答。
李泰冷哼,并不理他,却是抬手指着适才吊唁之时,说他不忠不孝那大臣。
“来呀,将在父皇灵前。信口攀诬本王的人,给本王拿下!”李泰吩咐道。
国丈大怒。
“李泰,你放肆!”
李泰冷眼看着国丈,“这放肆,从何说起?”
“这是圣上灵前,你就算忙着排除异己,也不当在圣上灵前!你这是对着圣上不敬。”国丈说话间,都气得带了喘息。
李泰笑了笑,“非也,我深信父皇在天之灵,都看着呢,这大臣信口攀诬本王,本王若是不当着父皇的面惩治这般佞臣,父皇在天之灵。亦难以安息。”
李泰性格不同景延年,他要做的事不论正邪,无人能挡。
他手指一挥,立时有人将那大臣按住。
那大臣挣扎不休,对李泰破口大骂。
李泰妖冶的脸上,露出邪魅狷狂的笑容,“杖毙。”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来。
整个停灵的大殿内外,如刮过一道阴风一般,冷凉至极。
那大臣被按在殿前,杖邢用的板子好似一早就准备好。
两个侍卫按住那大臣,另有行刑之人上前,啪啪的板子声,立时就响了起来。
一干文臣哪里想过竟会遇见这场面。
若是武将还能抗住几板子。
文臣大都孱弱,三五板子下去。嘶喊的嗓门都破了音。
国丈脸色难看。
他气喘吁吁的,正要开口。
李泰却比他早已了一步,“对了,还有件事儿,我一直奇怪传太医来。”
国丈皱眉看他,不知他此时还要耍什么花样。
他抿嘴未语,太医被叫上前来。
李泰眯眼问道,“我听闻父皇一直有服食阿芙蓉。这药亦正亦邪,毒性很大。”
太医连连点头,“是,阿芙蓉虽可入药,但其害处惊人,早在发现之时,便在大夏各地都大礼宣传其危害。萧家大老爷书写亲身经历以警戒世人。萧四老爷书绘漫画,叫人警惕。”
李泰点点头,“若是我未曾记错,服食阿芙蓉时间久了,还会让男人不能传宗接代?”
“却有杀精之效。”太医立时说道。
国丈立时脸色大变。
李泰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他立时要开口。
却有人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国丈身上,却没有人敢上前帮忙的。
“国丈不要着急,有什么话等本王问完了,自然叫你说个痛快。”李泰邪魅的笑了笑,“日常为父皇请脉的太医都有何人?”
有四五个年老的太医都上前。
李泰垂眸问道,“我父皇已过知天命的岁数,又多食阿芙蓉提神,你们日常请脉,可曾知道他是否还有生育之能?”
李泰当着众臣的面,当着圣上的灵堂。问这样的话,可实在是有些不恰当。
但是殿前就有那文臣被打,嗷嗷惨叫,且惨叫声越来越微弱。
谁此时还敢质疑他问的不妥?
“圣上龙体欠安,已不能有子了。这三五年来,宫中都没有添丁之喜了!”有个太医胆大说道。
其他太医就算没有附和,也不敢公然站出来驳斥。
国丈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太医院自然也有他的人脉。
可这会儿形势逼人,便是他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帮着他说话。
李泰闻言笑起来,“是啊,好多年都没有添弟弟妹妹了,怎的这时候,皇后娘娘说怀孕就怀孕了呢?”
国丈气得跺脚。
李泰挥挥手。“放开放开,听听国丈大人有什么话说?让他说。”
国丈脸上的手背松开,他恼怒大骂,“李泰,你别欺人太甚,你买通了太医,霸占宫中,自然你想让太医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泰不慌不忙,“此前吴王殿下被人攀诬的时候,我听说过一种验明正身的办法。不用等孩子出生,可取母腹之中胎儿羊水,亦可验证亲缘。如今父皇还未安葬皇陵,正好可以验明!”
国丈脸色大变,“胡说八道!从未听说过此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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