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笑了笑:“或许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幻象,只有你我才是真的,可能有一天我也会离开这里,只留下你去面对这无穷无尽的幻象,”

“那如何去破这幻象,”我问,

“何必执着幻与真,”解铃道:“事来则来,有事办事,”

睡在外面沙发的皮南山忽然咂咂嘴,说着梦话,喃喃道:“初时见山不得山,见水不得水,而后才有见山得山,见水得水,”

我闻听此言极大的震动,整个人都傻在那,半天没说出话,倒不是皮南山这话多有禅理,而是我好像在梦中听谁说过,映着此刻的杂乱情绪,竟然陷入到一种无法自拔的心境里,

我看着解铃,轻声说:“难道皮南山也是虚妄的,”

解铃哈哈大笑:“说不定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的他只不过是平行世界的一个投影而已,”

“那其实我们并没有见过,也没有一起喝过酒,”我说,

“不,相见了,”解铃怔怔着,眼睛看着虚无的前面:“或许,我们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很多年之后,

京郊鹅湖寺最近出了件大事,迎来了佛骨舍利,全国各地的香客云集于此,络绎不绝,这天,来了一辆越野车,停在山口,车里下来四个人,两个中年男女,一对青年男女,

谁都能看出来,两个中年男女是夫妻,而青年男女是情侣,四人结伴同行,一起到鹅湖寺敬拜舍利,

中年男人在山口买了票,笑着说:“真贵,一个人八十,不过是看一眼骨头而已,”

中年女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那是佛祖舍利,老罗,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毁僧谤道的,”

青年小伙子打趣:“老妈,这么多年你也没把老爸给改造过来,”

年轻的女孩在旁边抿着嘴笑,

这位被称为叫老罗的男人嘿嘿傻笑两下,能看出他对妻子是极爱的,老婆讽刺他,他都不回嘴,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四个人一起进了山口,顺着人流如织到寺中参拜,挤了一上午总算把香给上了,天热,四人都有点冒汗,中年女人建议说,干脆先不走了,寺里有吃斋饭的馆子,咱们也体验一把,

别看上香参拜的香客这么多,可没有几个去吃斋饭的,进了这家古香古色的饭馆,里面比较空,只有靠窗的一张红木桌子坐着两个吃饭的客人,

四个人冒着汗,喊服务员先上了茶水,然后点了几样素斋,

这时,那青年小伙子低声说:“老妈,你看靠窗边的那个人,长得多吓人,脸上有道疤,”

四个人一起看过去,吃饭的这两个食客,都是中年男人,一个胡子拉碴极是猥琐颓废,还有一个男人满头白发,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可惜脸上多了一道大疤,像是被刀砍过的,一下就破了相,

中年妇女用筷子打了下儿子,低声说:“别乱讲,江湖中经常有样貌出奇的怪人,往往身负绝艺,一句话就能得罪人家,咱们吃咱们的饭不对,老罗,我怎么看这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老罗看了看,点点头:“小菲,我也觉得有些眼熟,”

中年妇女爱昵地打了一下他:“都多大岁数了,还叫小菲,”

年轻小伙子笑:“在老爸眼里,老妈永远都是他的小菲,”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让人家若若听了笑话,觉得咱这一家人都不正经,”叫小菲的中年妇女笑,

那个叫若若的女孩子赶紧说:“阿姨,我怎么会笑话呢,我反而觉得你们一家特别幸福,”

“还你们你们的,等你大学毕业,你和罗云就结婚了,咱们就是一家人,”小菲的中年妇女笑着说,

罗云的小伙子爱恋地抓着若若的手:“老妈老爸,真的,我第一眼看到若若就特别动心,就觉得她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

小菲的中年妇女说:“李若,我们家的家风甚严,如果日后罗云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肯定狠狠收拾他,你放心,嫁到这个家里,你就是我们家的媳妇,我肯定会护着你,”

李若笑着没说话,能看出这个女孩极有涵养,也是出身大门大户,知书达理,

她侧头看了看靠窗那张桌子,目光聚焦在脸上有疤的那个男人,她怔怔的出神,不明白为什么看这个男人竟然有极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过,突然的心动让她呼吸急促,心像针扎一样疼,

这时,靠窗的两个人说起话来,他们交谈的内容引起这一家四口的注意,

脸上有疤的男人说:“程序员,最近写什么大作呢,”

猥琐颓废男说:“上次听完你说的皮南山和解铃故事,觉得不错,已经写完了,现在没什么可写的,正在精神之旅,”

“哦,打坐还是冥想,”疤痕男人饶有兴趣地问,

“齐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信上帝吗,”程序员问,

齐翔笑着说:“你相信寺庙吗,你相信电磁场吗,”

“别绕圈子,直白点说,”程序员瞪他,

齐翔说:“关键问题不在于我信不信上帝,而是上帝信不信我,量子力学知道吗,薛定谔的猫,当上帝在观察我的时候,我对于上帝才会有意义,”

“有点意思,”程序员说,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齐翔问,

“我觉得我好像在某些时候可能接触到上帝了,我感知到了创造我们世界的这个智慧体,我想尽可能的和这个智慧体进行沟通,想问问他是怎么创造这个世界的,又是怎么编排我们命运的,为什么齐翔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程序员到现在还找不着对象,”

这话一出,吃饭的几个人都笑了,齐翔这才觉察来了新客人,他看过去,恰好小菲的中年妇女和李若的女孩也看过来,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笑声没了,几个人都感觉心头巨震,

程序员还在喋喋不休说:“我觉得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上帝并不是一个理想化的形象,他是不完美的,只有抽象的东西才不会有缺陷,就因为他的不完美,这个世上才存在着很多的痛苦,”

痛苦这个词一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现场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沉中,

这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许多香客纷纷跑进来避雨,两桌人很快就被人群分开,再也不见,

不知谁的手机响了,放出一首曲调铿锵的曲子,细听还带着沧桑,

“这是什么歌,”齐翔听得入神,

“好像叫九九八十一,”程序员说,

歌词悠悠飘荡:

浮世千寻沐

冲淡了我的轮廓

纵深入尘埃里雷雨大作

我也放声而歌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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