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说几句,外头呆着去。”乌雅夫人见岚琪脸色都不好了,急着把小女儿打出去,转身来安抚大女儿要她千万别动了胎气,岚琪眼含热泪说,“额娘,您和阿玛舍得吗,把瑛儿送去那样的人家?她们家的人,连赫舍里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能看得起瑛儿。”

“娘娘别动了胎气,您和孩子再有什么,妾身才真正舍不得。”乌雅夫人搂着女儿一下下顺着她的背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皇上赐婚,太皇太后的恩旨,是您之后咱们乌雅家又一大福气,几世修来的福,家里到这一代能光宗耀祖,可是您阿玛说,这都是娘娘在宫里给家人求来的。”

岚琪晃着脑袋,根本听不进去,自顾自地说着:“温贵妃脾气古怪极了,莫说我不答应,只怕她也容不得这门亲事,有她不把我妹妹放在眼里,家里那些妯娌姑嫂就有了撑腰的,不知要怎么欺负瑛儿。”

乌雅夫人却道:“瑛儿那丫头,您别瞧她在宫里乖巧,在家里就是个混世魔王,她那性子不欺负别人就是别人的造化了,还轮得到姑嫂妯娌欺负她?娘娘放心吧,咱们家门楣虽不高,养的女儿可不比旁人差,她自有姐姐是德妃的尊贵,不会轻易叫人欺负的。”

“额娘。”岚琪神情黯淡,沉重地说着,“当年鳌拜失势,钮祜禄家也受到牵连,若非盖世之功惠及家族,若非皇上羽翼未丰不能重拳打压,钮祜禄家早没有今日的光景,以至于连累钮祜禄皇后不被皇上喜欢,就是现在的贵妃,皇上对她也不过是面上的客气,那家人,明明是不被皇上喜欢的,额娘您就不怕,有一天他们又触怒龙颜,妹妹跟着一起倒霉,万劫不复吗?”

乌雅夫人妇道人家,即便晓得宫闱险恶,也不懂朝政之道,何况威武官职不高,所能触碰的朝廷斗争有限,在家也不会对妻儿提起,此刻听女儿这番话,直觉得背上发凉。

“您阿玛说,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要瑛儿和钮祜禄家结亲,哪怕咱们家不如人,哪怕他官位不如女婿高,来日也会好好挺直腰杆做个老丈人,他的大女婿是皇帝,就是再有七八个女婿,也没有高攀不起的道理,咱们不能先看轻了自己。”乌雅夫人说到动情处,亦是眼含热泪,“娘娘您可知道,六阿哥没了,他好几天夜里偷偷掉眼泪,说明明知道您在宫里生不如死的痛苦,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对您说。眼下这事,皇上虽是和瑛儿商量的,可圣旨是他接的,作为一家之主,他答应下了,绝不能再改。”

“明明是喜事,我却高兴不起来,怪不得我近来总是不安,身在这个位置,越来越觉得迷茫,现下应验了,把我的家人也搭进来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还要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岚琪冷笑着,“我这算为家里,谋了哪门子的福?”

门前岚瑛探头探脑的,半个身子躲在门外,乌雅夫人瞧见,笑骂着:“鬼鬼祟祟做什么,都要嫁人了,没点规矩,还不进来。”

岚瑛麻利地坐到了姐姐身边,递过帕子要她擦眼泪,笑嘻嘻说:“姐姐高兴些吧,您的妹妹终于要嫁人了。”

岚琪别过头不理睬她,岚瑛又蹭上来撒娇:“嫁了人还是姐姐的妹妹,姐姐怎么不理人了?”更没心没肺地说,“听说姐姐以为我和皇上好上了,也要进宫做娘娘,生好大气了是不是?”

她说完这句话,就被额娘在屁股上死劲儿掐了一把,疼得她直叫唤,连滚带爬地躲到岚琪身后,乌雅夫人气得骂她:“你再胡说八道,我在宫里就收拾你。”

岚琪这才拉了妹妹坐下,捧着她的脸颊仔细地看,想想还是舍不得,噙着泪道:“让姐姐再去和皇上说说,不嫁了,咱们不要嫁去钮祜禄家。那天你从我这儿走,环春瞧见你哭了,我记得头一回皇上找你说话,你回来就不高兴,瑛儿,你心里不愿意的对不对?姐姐不要你来保护,你又能做什么呢,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岚瑛一面笑着,一面也红了眼睛,伏在姐姐肩头说:“反正嫁给谁都是嫁,我不信那个阿灵阿敢欺负我,我也没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自己也会觉得有些委屈,我这年纪就要去给人当后娘了,可那天我听见皇贵妃娘娘那样训斥您,心里头难过极了,她凭什么那么横呀,真不知道您在宫里还要受什么委屈,皇上既然说我嫁给阿灵阿可以保护您,那我就嫁呗,他年纪也不见得多大,不缺胳膊不缺腿,我还算看得上他。”

边上环春和乌雅夫人都噗嗤笑出来,夫人拍拍女儿的脑袋说:“还轮得到你看得上人家,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出身。”

岚瑛骄傲地哼了一声:“我姐姐可是德妃娘娘,咱们家出身怎么了?清清白白的人家,他们还是吃过官司的,才高攀不起我们呢。”

“越说越没谱,这话往后不能再提。”岚琪嗔怪妹妹没分寸,叹了叹道,“先这样吧,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你们也别劝了,我总要和皇上说个明白,温贵妃那里还不定什么态度,这桩婚事成不成尚不可知,额娘回去和阿玛说,虽说他决定了不能改,可若皇上要改,也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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