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节之后云漠寒带着风冥安在宫里住了没两日任彦生就很清晰地意识到他今后可能连御书房都进不去了。

陛下把听霜和听柏都遣了出来,他便更只能在外面候着了。那对夫妻还抓着他严肃提醒了他一下,天打雷劈都不要因为“不重要的事情”进去打扰主子和主母,除非他真的不想要命了。

——这也就是他现在站在御书房门口和桓崇大眼瞪小眼的原因。

陛下离宫后后宫按例的赏赐就停了,因为原先每个月单子都要先呈递给皇帝过目然后才能发下去,而福王和怀王只监国理政,后宫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去管。可陛下回来之后算上过年就在宫里住了两天,桓崇想要觐见来着,但实在没排的上他。

更重要的是如今皇帝对皇后的恩宠简直像是宣纸上唯一一个墨点那样醒目,他还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来这一趟。

听霜端着一叠子各式各样的点心经过算是暂时拯救了这两位总管。

“劳烦姑姑了,帮忙通禀一声吧。”这个救命稻草桓崇是一定会抓住的,不然他今天究竟能不能见到陛下都是个问题。

“宫中按例赏赐的单子?”听霜倒是不意外,她也没多惊讶,主子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的,他这个月很有可能满宫赏得都更多,防止有人瞎了眼找主母的不痛快导致他还要花更多时间处理。

“是,”桓崇道,“姑姑您看这——”

“若是可以,我帮桓总管拿进去。”听霜面色如常,“主子不会责罚的。”

桓崇看着听霜如此平静倒是愣了一下,不过他们对陛下的了解定然比不过这些从潜邸就伺候在他身边的人,尤其是在涉及皇后娘娘的事情上。

“如此便劳烦姑姑了。”桓崇把手里那一摞单子都交到了归舟手里,看着这母女二人进了御书房。

云漠寒正好在看那些去年后半年处理过的公文的汇总,虽然事情他基本都知道,但要再开始新的一年他总要重新梳理一下,而今日的新折子风冥安在帮他分类,兵部和军方的就直接帮他处理了。

听霜叩门进来之后正听风冥安假意和云漠寒抱怨。

“不是说我回来什么都不用管了?我才不看呢,很累的。”

“你帮我瞧瞧,还能省些时间,早弄完今天就多些闲暇。”

一个说着不看手里的活却一直没停,另一个要人帮忙却将大部分折子都挪到了自己面前来。

“主子,主母。这个月例赏的单子送过来了。”听霜将手中的点心放下,然后把那一摞单子送到了云漠寒案边。

“桓崇呢?”云漠寒拿了房贵妃那张看了看。

“不敢进来,在外面和大总管一道站着呢。”

风冥安往那单子上瞥了一眼,笑了笑,“加三倍好了。”

“这位房家大小姐瞧着恨我入骨,但是我没想这么快就砍了她,索性再留个五六年,多赏些吧。”

“旁人也多赏些,省得她死在别人手里了。”

云漠寒听她说完便将那张纸扔下了,示意听霜她可以把这些都拿走了,“等加完了你再翻一遍。四妃宫里让桓崇亲自送去。”

然后他就去看那些点心了,选了一碟子风冥安喜欢的,塞到她手里换走了朱笔,“正好你歇会儿。”

“属下明白。”

“我记得去年还剩了点东珠?”他练手剩下了一点儿。

“是还有些。”东珠那样的宝贝主子也看不上啊,听霜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拿了给房贵妃送去,就说我说她协理六宫辛苦了。”

风冥安听着他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如今后宫除了太后那边要用凤印的地方其他什么不是程淑妃在管?说她协理六宫辛苦?这不是摆明让人不服气好去找她不痛快。

听霜应了声是,带着归舟便退出去了。

“主子说各宫赏赐再翻一倍,另房贵妃协理六宫实在辛苦,赏赐翻三倍,再加东珠一盒。特意嘱咐您四妃那里由您亲自送去。”

“翻三倍?”桓崇心下一惊,但再看听霜面上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异常,心中便更是有些惊骇。

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多好的兆头。

月盈为亏,水满则溢,登高易跌重。

原先只有贵妃和淑妃那里皇帝嘱咐他亲自送过去,这次言明四妃……

不过皇帝的心思也不是他们能揣测的,而且现在在这座宫城里,想要活命,终究还是要站在皇帝这边。

“这次多谢姑姑。”桓崇谢了听霜一声,拿着那些单子离开了。

“陛下这么赏赐,就不担心皇后娘娘……不高兴?”任彦生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毕竟这实在关乎他接下来究竟怎么在皇帝身边当差。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些终究是俗物。主子和主母不会放在心上。大总管也是主子身边当差的人,不必在意这些事。”

“您只要记得主母的事情主子是从来不会让旁人经手的便好了。”

金银珠宝不在意,就要那颗真心?可宠爱宠爱,在这宫里……宠便是爱,尤其是从这些赏赐的丰厚程度最容易判断荣宠。若皇后没有……旁人会怎么看?

“陛下就不担心皇后娘娘在这宫里……”他终究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全。

“主母有主子照顾,谁能让她委屈分毫?”

“更何况——”听霜看了一眼御书房的门,“主母是风家主。大总管总该明白。”

是啊。

任彦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能在西疆藏得那么好,能在皇帝和朝臣都没能找到她蛛丝马迹的同时还搅弄月凉一池水的女子,如今看着是被陛下藏在这天福宫里什么都不让管了,但她哪里是任人拿捏的?

这些赏出去的俗物只要她想要她什么没有?单单这几日见她,身上首饰虽然不多,可只随意一支钗都能顶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俸禄。

陛下给皇后的宠爱可不像是这每个月传得后宫人尽皆知的赏赐单子,反而是什么都不说但却又什么都给了。

这也就是皇后不想在后宫掌权吧?

“你这赏得是真不少。”风冥安倒是在听霜走后说了这么一句。

“这十年你可是一两俸禄都没给我发过,按理说皇后的、大将军的,我能领两份呢。”

“……你差这点儿钱?”云漠寒一时间没能抓住风冥安这句话里的重点在哪。

“倒也不是。”

“主要是想起来我一开始在西疆开酒馆的时候有多穷。”她是有疾风令在手,但联系上人并不容易。而且疾风令下辖原来只是管理风家手下的能人异士,不主要靠这些人赚钱。

而她又不能调用风家的钱财,所以一开始几年是真的没什么钱花,连带着手底下的人跟着她一起穷。

“你想着多给西疆那边发点儿赏钱吧。”风冥安又戳了块糕,塞进了云漠寒嘴里。

“你我原先其实很难体会手里真没钱是什么滋味儿的。”她没让云漠寒开口。毕竟他们是真的没愁过钱。要不是穷了那么一回就连风冥安都没意识到这件事。

她是清楚军饷很重要,但到自己身上就完全没真的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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