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地僵持许久,陈星渡手里端着餐盘,居高临下地,目光威胁地望着他。

傅司予坐在轮椅里,面上没什么情绪,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卧室内灯光炽白,照得他的肤色也如纸一般苍白。唇色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他望着她,开口:“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餐盘里的每一粒饭有多珍贵?每一粒米,农民伯伯要顶着烈日在稻田里收割多久?”陈星渡哐当把餐盘放在他桌上,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中国有六十三亿人,有多少人吃不上饭?”

傅司予:“……”

傅司予被她吵得头疼。

陈星渡:“这是妈妈亲手为你做的饭,就算再没有胃口,怎么样也该吃一点。”

“我没有胃口,你想吃就吃了吧。”傅司予说着,转了下轮椅,背朝她的方向。

“你——”陈星渡气得想骂人,胳膊刚抬起来,却无意撞到书架上的某个东西。白色的小罐子从上面掉落下来,砸在桌面上,又顺着地面滚到她的脚边。

“这是……”陈星渡目光顿了一瞬,下意识弯腰想捡起来。傅司予却更快她一步,低喝道:“别动!”

“……”

陈星渡动作一顿。

傅司予把地上那瓶东西捡起,从她眼前过去的时候,陈星渡隐约看见瓶身上贴着的标签。

艾司唑仑片。

安定药。

因为白阮有轻度的睡眠障碍,所以家里时常备着这种药。陈星渡有印象。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陈星渡站在原地,忽地觉得有点局促。傅司予拾起那瓶药后,拉开柜子,将药瓶随手扔进去。

看起来,并不像常用的习惯。

陈星渡犹豫问:“你要吃安眠药……为什么?”

“只是睡不好。”傅司予淡淡地说。抬眸看向她,“高三压力大,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问题。”

陈星渡心想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这样的问题,模拟考随随便便能考749分的人,就算闭着眼都能考上清华。

陈星渡没信傅司予的话,但也没多想。开安定药并不算难事,只要有医师的处方签字,不过量服用。

出身在医学世家,傅司予应该比谁都清楚药物的作用。

陈星渡看着他打开书包拉链,把课本和试卷从里面拿出来。她上前一步说:“今天的作业,老刘让我带给你了。”

陈星渡把自己的书包拿进来,打开拉链。课业繁重,欠下一天的课程,堆积起来的各科堂上练习、随堂小测、回家作业,十几张试卷足有一座小山高。陈星渡一个人背两份回家,差点没把她累死在半路。

自然,她那一份只是背回来,并不会完成。

陈星渡点了点包里的试卷,趁一旁傅司予不注意,把自己的作业也偷塞进去几张,在桌面摞好,一齐递过去:“喏,今天的作业。”

傅司予瞧她一眼,目光顺着女生神态明媚的脸,沿着她纤细手臂,缓缓落在她手里的试卷上。

女孩子穿着短袖衬衫,细细胳膊露在袖管外面,肤色仿佛牛奶白皙。手腕也纤纤瘦瘦的,如同一握就碎。

手指细如白葱,指尖点着明亮的朱红。

打耳洞,涂指甲油,穿改过的校服裙。她算是学生里叛逆张扬的典范。

傅司予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试卷,简单翻了几张。目光扫过其中两份,学生姓名那一栏,分明是她陈星渡的名字。

傅司予侧眸看她。

陈星渡笑嘻嘻的,双手捧着脸蛋,撑在桌面就这么看他,明媚得像一朵小花。

傅司予鼻腔里极轻地哼一声,她那点小把戏,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他没当面拆穿她,“刘老师没抓你作业?”

“没有。”陈星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人越是心虚,越是理直气壮地试图掩饰,“老刘早就放弃我了,不做作业就不做呗。”

反正她最多只能考两百分,距离本科线差一大截,努力也是没用的。

她压根就没有学习的天赋。

傅司予目光扫过她的脸,“是么?”

他显然不信她的鬼话。

傅司予打开一张数学试卷,笔尖点了点第一道选择题,对她说:“你来做这题。”

“我?”陈星渡目光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她顺着笔尖,看向他指着的那道题。两个蓝色的椭圆形,相互交错,一个椭圆是A,一个椭圆是B,求它们的交集和并集。

陈星渡盯了好几秒钟,然后目光又顺着笔尖,缓缓望向傅司予的脸,发自内心地提问:“交集是什么,并集是什么?”

傅司予:“……”

傅司予被噎了一道,神情之中流露出隐约的犹疑和不可置信。他无法和一个高三理科重点班的学生解释,交集是什么,并集是什么。

他问:“上回期末,你数学考多少分?”

陈星渡抬起手,五根食指捏了个圈,十分诚实地回答:“0分。”

傅司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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