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得了魏珣这话,虽有片刻的讶异,却也不曾逗留,直接回了王府。
已是未时末,她倦意上涌,正泡着药浴解乏。
一截皓腕搭在木桶边缘,因多带了一个镯子,而感到有些不适。她常日练习鼓乐,闲暇亦以敲鼓为乐,故而手腕之上从不带首饰。
方才宽衣之时,也想退下镯子,谁料摘了多时也不曾摘下。
茶茶还打趣道,“定是给郡主特制的。”
惹得她笑了一回。
人家祖传的镯子,特制个什么。
她看着被镯子套着的手腕,明明也是挺纤细的一截,前世里可是一摘便退了下来,想来当时实在太瘦了。
还是丰盈些好。她掐了掐腕间凝脂雪肤,抬眸道,“给我备些汤水点心,我饿了。”
“郡主以前都是过午不食的。”茶茶有些吃惊,“那晚间还用膳吗?”
“我睡醒就用,不醒就罢了。”
又泡了会,在氤氲水汽和阵阵药香中,杜若一张素白的面庞终于被蒸出一点红晕。乏意渐渐消散,她也慢慢合上了眼。
茶茶担心她受凉,又不舍唤醒她,便一直守着,时不时添上一点热水。直到眼看水就要溢出来,方才将她叫醒,伺候穿戴。
杜若披衣上塌时,天色有些暗了,只赶紧催人点上烛火。
“郡主,奴婢守着您,少点几根吧。”茶茶亦被一室的烛火晃得两眼发酸,便更心疼杜若,总也不知为何自成婚入了这王府以来,她便一定要点着烛火睡觉。
“别,点亮一些好。”
茶茶无法,只命女使继续点着。忍不住嘟囔了道,“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都这般时辰了,殿下怎的还不回来?”
杜若没有接话,卧在榻上重新合了眼,却已经没有了睡意。两手搭在胸前,缠着一缕青丝玩弄。
茶茶见状,便知她醒着,小心翼翼道,“郡主,蘅芜台有温泉,那里泡药浴更滋补些。”
杜若挣眼看了看她,片刻又闭了起来。
“在温泉泡着,您便是睡着了也不怕。届时让殿下抱你回寝殿就好。”
杜若突然轻笑了一声,“他还能抱我?他就是个……”
“废物”二字杜若说不出口,但她就是这样想的。
“郡主,你什么时候同殿下和好?”茶茶咬着唇口,继续道,“以前您堵着气,是不是因为澜姑娘的事?”
“如今,您不必在意了。她自己都说殿下拒绝她了,您……”
“你话太多了。”杜若挣开双眼,头一回对着茶茶冷了面色。
茶茶未曾被杜若这般冷淡过,一时间从眼眶到脸,都红的厉害,只垂着头双唇紧抿,却架不住眼泪已经落下来。
“好了,好了,知道你好心,我有分寸的。”杜若捏了捏她面庞,自己往里挪了挪,示意她上榻。
杜若小时候,被母亲罚了,有时实在委屈,白日里有三哥哄着还好,只是到了夜间,便只剩了一个茶茶。茶茶侍奉在她床头,她便将她拉上床,直接搂着她睡觉。丝毫没有半点主仆间隙,只是一个伴着自己长大的姐妹。
茶茶是这样想的,此刻顿时展颜上榻,将杜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
杜若索性拉开了茶茶胸前衣襟,蹭了上去,又暖又软的一片,让她睡的更踏实。
她想的,比茶茶更多些。
前世里,永康六年,她诞下孩子后,已是强弩之末。落红不断,身子常日冰冷。是茶茶,剥开衣裳,将她贴身搂着,给她一点温暖。
“郡主,你怎么了?”茶茶只觉胸前一片冰凉湿意。
“你太暖和了,我靠一靠。”杜若埋在茶茶身上,闷声道。
“啊呀,六月天,您这样奴婢都热死了……”
“可是我冷,不许推开我……”
魏珣离宫时,已是酉时三刻。他弃了车驾,一人在朱雀长街走着。
甘泉湖畔,他看着尚在水中挣扎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侧影之心。他甚至希望羽林军慢些赶来,如此溺死于水中,便算一了百了。
他向来心重,然手不狠。并不会因为她今世的纠缠而心生杀意。他恨她,只为前生种种。
前世里,她死在永康二十五年,是杜若死后的第十七年。
他一杯鸩酒送她离开。
她求仁得仁。
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倒也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
他额首,选在今日,是因为正好十七年。
阿蘅嫁给我时,亦是十七岁。如今走了十七个年头,投生为人应该也是嫁人的年纪了。
你此刻下去,她便不用再见到你。
凌澜得了这话,蓦然便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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