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街上乘凉、散步的人仍然不少,朱墨和女儿就步行着,大约半个小时后回到了自己的父母家。

父亲从上次住院回家没多久,病情又有些反复,现在每天上午要到社区医院输液治疗。朱墨的上班时间相对灵活,这段时间,她尽量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在下午,以便在上午的时候和母亲轮换着陪父亲到社区医院去输液。

第二天一大早,朱墨把一诺送上回曙光院的班车,交待一诺自己回家学习,然后陪着父亲到了医院。

看着护士在父亲的手背上把针扎上,父亲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朱墨就坐在床头边的小椅子上,陪父亲说了会儿话,然后让父亲合上眼休息,自己一边看一诺的数学课本,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吊瓶里的药量。

快中午的时候,两大瓶液体输完,护士进来拔掉父亲手背上的针头,然后放上一团药棉,交待父亲按压一会儿。

几分钟后,父亲想坐起身来。朱墨赶紧把枕头靠着床头放好,然后伸手拖着父亲的后背帮父亲靠着坐舒服后,自己重新坐在小椅子上。

“爸,你安心坐着,把针口摁时间长一些。”

父亲把自己的手按压了一会儿,看看没有出血的迹象,便拿起床头小柜子上刚送来的当天的西城日报来看。

“你看这一篇,朗州石油化工公司苯胺装置发生火灾。”父亲看着报纸说。

“这种行业就是太危险了。”朱墨说。

父亲拿着报纸念道:“7月29日15时32分,朗州石油化工公司停工检修的有机厂苯胺装置废酸单元有易燃物品溢出,突然起火。”

“爸,你不知道,在曙光院,就我们住的那栋楼,再向南隔两栋楼的围墙那边,就是他们院里做实验用的防爆间,那里经常会出事,有一次,可能是做实验爆炸了,紧挨着防爆间的那栋家属楼,好多家的玻璃都震坏了。”

“张智他们的工作很危险啊。你要经常交待张智,让他注意安全。”父亲担心地说。

“他遇到过。那次,他说他们做实验的时候,突然就着火了,他说他当时也害怕,想往外跑,可是又必须赶紧处理实验现场。这种事故在他们做实验的时候免不了会遇到。他们在学校还有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都进行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

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张智了。朱墨知道父亲很喜欢这个女婿,但这段时间,父亲却很少向朱墨问起过张智。

所以,父亲突然说起这个跟张智有关的话题,朱墨就赶紧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跟着说了这些话。

紧接着,朱墨又说:“曙光院的领导太不近人情了,张智现在是个大忙人,放暑假就回来几天也不让休息,一会儿开会,一会儿加班,有时候晚上吃完饭还要再去办公室忙到半夜。”

朱墨说这话的用意,是想让父亲知道张智太忙,实在是没有时间来看他。

父亲听朱墨这么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好大一会儿,突然用一种朱墨从没有听到过的声调说了句奇怪的话:“张先生是个干大事的人嘛。”

听父亲把张智称作“张先生”,朱墨心里真不是滋味。

父亲最近两次住院,朱墨都不再告诉张智,她知道告诉他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父亲之前住院,张智既没有抽出时间来看过父亲,也没有打过一次电话问候过一句,谁知道他天天忙的什么,天天想的什么。

现在的朱墨,已经没有办法把张智这个人考虑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当然,这并不是她心里没有张智这个人,只是她现在根本依靠不上张智。所有的事,只有自己独自面对。

可朱墨不能把自己的这种心境表露出来。

她从父亲手中拿过报纸,指着刚才那条消息,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其实,这个事故发生的当天晚上,新闻单位都接到了通知,让大家在编发稿件的时候,不信谣,不传谣。说是当时有人传播谣言,说这次火灾爆炸造成了河水的污染,朗州那边的市民就开始大量储水,甚至出现了抢购矿泉水的情况。”

“所以,你在工作中也应该有这种对各种突发事件的正确判断能力。”父亲说着,坐直身子准备下床。朱墨赶紧帮父亲把鞋穿上。

搀扶着父亲离开病房的时候,朱墨想跟父亲说一些高兴的话题,可就是调动不起自己的心情,心里一直想:父亲虽然这段时间不提张智的名字,可今天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父亲肯定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他一定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日子过得不开心。

朱墨这时心里也埋怨父亲:爸呀,您就是太善良了,您天天教育闺女,为人妻为人媳,就要多替人家着想,这些年,您不让我在家跟您在一起过一个年,为的就是让女儿的婆婆家团圆,您今天病了,您还想着让他注意安全,可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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