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朱墨看着丈夫身体的轮廓,嗅着空气中丈夫身体隐隐散发出的男人的味道,心里一阵涌动,她把自己的身体靠近张智。张智像是睡着的样子一动不动。朱墨伸出右手,从背后轻轻揽住张智的肩膀,又把自己的脸贴近张智的后脑勺,然后暗暗用力想要把张智的身体扳过来。
张智显然没有睡着。刚才朱墨进来上床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周身立刻生出一种陌生感,然后,这种陌生感紧接着又演变成一种强烈的排斥心理。他刚才扭过身去,就是这种陌生感和排斥心理驱使下的自然反应。可是现在,朱墨试图想有进一步的表示,他便禁不住地用力甩动了一下肩膀,阻止朱墨的想法。
朱墨却索性加大了手上的力量,趁势把自己的意图表达得更明确一点。
张智不再遮掩了,他伸出右手把朱墨的手推开,倏地坐起身来说了句“烦不烦呀大热天的”,然后把腿伸向床下,提拉着拖鞋去了孩子的房间。
朱墨被尴尬地留在了这里。
听着张智在隔壁房间发出的响动,朱墨心里的酸楚幻化成了泪水不断线地流了下来。她用泪眼望着窗外,那灰黑的夜色里竟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一夜,分别了半年的夫妻,就这样过去了。
清晨,朱墨准备起床的时候,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张智已经上班走了。她来到卫生间打开壁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浮肿的双眼,苦笑着对自己说:“干嘛呀,难道寡妇还不活了不成。”
她刷了牙、洗了脸,提醒自己,“一诺今天就要回来了。还得给孩子做饭呢,买菜去”,然后,她拿起钱包出了门,往农贸市场去了。
买了菜回来,还不到十一点,朱墨赌气,今天不打算做午饭了。一是因为张智昨晚的举动太伤她的心,她不能像一个受气的小老太太那样,再去做着好吃的伺候这个男人二是孩子晚上就回来了,晚饭再好好准备吧。
朱墨把菜放进厨房,然后在客厅沙发旁的电脑桌前坐下,她准备先把自己采写的那份内参整理完。几分钟后,朱墨就暂时忘记了心里所有的不愉快。
这份内参反映的是西城高新开发区招商引资方面存在的问题。
朱墨负责西城高新开发区的采访已经四年多了,她用自己的笔从不同侧面记录了西城高新开发区近年来的快速发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对开发区的整体管理机制和产业发展了解得越来越深入的同时,也从中发现了一些由于急功近利而带来的影响可持续发展的隐患:
相当一部分新建项目开工时还没有环评报告建设项目环境管理几乎处于空白状态一些部门和单位,为了完成层层下达的招商引资任务,在组织项目论证时,不惜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盲目追求引进项目的数量和规模为了追求经济增长指标,对工业园区实行特殊保护,使得环保、税收等部门的工作无从下手,更有甚者,还出现了阻挠环保部门现场执法的现象,同时,违规减免各种税费的问题也屡见不鲜。
朱墨在采访中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开发区内,由政府投资建设的一些科技园区,招商引资来的所谓高科技项目,实则多数是缺乏科技含量的“三来一补”还有一些被科技园区招商引资来的项目团队,则打着着名高校校友会的旗号,当起了政府投资建设的标准厂房的“二房东”。
这一系列现象,在朱墨的脑子里已经思考很长一段时间了。之前,她一直想做一次深度的报道,去揭示这些敏感的问题,可是心里又一直存有顾虑。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种问题性的报道,作为西城日报,是非常需要的,但是,又特别容易触发相关环节的敏感神经。几年前,自己那篇关于农村税费改革政策遭遇棚架的稿件,一波三折的刊发过程,她至今记忆犹新。
但是最近,报社按照西城市有关领导的要求,规定每个记者每月必须完成一篇内参稿件,所以,朱墨下决心以内参形式把这个问题反映出来。这几天她正集中精力忙这个事。
朱墨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觉得饿了,就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面。张智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没有理会下班回来的张智,继续在电脑桌前写她的稿子。
张智太了解朱墨了。
鉴于昨晚发生的状况,鉴于朱墨多年以来的脾气秉性,张智料定朱墨宁可自己不吃饭,今天中午也不会去厨房做饭。
昨天晚上,他甩脸去了一诺房间以后,心里有那么一会儿也动了恻隐之心,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了点,但这种自责,也只是在他心里存留了那么一瞬间。
早上出家门上班的时候,他见朱墨还躺在床上,自己也懒得动手弄吃的,就这样空着肚子过了一上午。下班路过食堂,他又给自己买了盒饭。他只买了一份,他知道,朱墨一生气是不吃饭的。
张智拎着盒饭进家门的时候,看见朱墨坐在电脑前不搭理自己,他便像昨天中午一样,自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就着茶几吃完了那份盒饭,然后到卫生间洗了一把,回到了卧室。
他坐在床边在那儿发呆,听着客厅里朱墨敲击键盘的声响,他突然感觉周身烦躁不安,家里的空气,让他感到压抑,让他受不了。
他,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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