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灯笼,帐幔全都换上全新的。红柱重新上漆,黑瓦扫去积尘,便是路旁一角长出的野花,石阶一侧新生的青苔,也险些被花匠们除去。还好琥珀知道自家主子向来喜欢这些野趣及时拦下,才留了它们一条小命。不至于让这整个王府,都落得精致十足,却毫无人气的感觉。

镇北王来了他的封地,江州的官员们按例,全都上门来拜见。

因此,陈嘉赐整整忙了十余日。要熟悉官员,体察任命,更要从中找出尸位餐宿之辈除去,换上新的人手。后院里,陶琼琇也不得闲,官员家眷们的帖子一拨接一拨的送上来,全都是想要拜见镇北王妃的。

至于后来,又有想要上门求情的。

陈嘉赐和陶琼琇玩了这一个多月,对江州大体官员都了解了个大概。再一对比之前收集到的资料,自然知道好恶。

好的留下,恶的出去。对这一点,陈嘉赐手下从不会留情。

他高高在上,乃亲王之尊。只要他想,自然有能干之人供他驱使,何必留下这些贪赃枉法之辈。

同在江州为官,谁还没几个亲朋了。陈嘉赐这一动手,自然扯出无数根节。他那里走不通人情关系,自然就有人把主意打到了陶琼琇这里。

众人皆知镇北王爱妻,成婚六年不曾纳过妾室通房,后院干净的只有一个王妃。

且,一个女人,总是好说话的。

可惜,他们打错了主意。

陶琼琇的确好说话,不过,那是对好人来讲。

于是,整整半个月,陶琼琇一个人都未曾接见。直到陈嘉赐处理完该处理的,她这才命人回帖,要举办一场宴会,广邀各位官眷。

一个一个见太麻烦了,她还是办个宴会一起见吧。

宴会举行的很顺利,不少有心人都失望而归。

何谓有心人

自然是带着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家前来的人了。

再看一眼自家阿赐的盛世美颜,陶琼琇不由感叹。

这美色,还真是害人不浅。不,应该说是权势,真是让人向往。

今天来的姑娘家可没有几个见过陈嘉赐的,她们所要图谋的,是镇北王这个位置代表的权势罢了。

这些人都忘了,美人虽美,权势虽好。却是有毒的。

“招蜂引蝶,”心里明镜一样,陶琼琇面上还是气哼哼的戳了戳陈嘉赐的胸口。

“阿莹这可就冤枉我了,”陈嘉赐捏起她的手指,修长的手指攥住她娇嫩的手,桃花眼微弯垂眸浅笑,睫毛轻扇宛如蝶翼。最让人心动的,是他唇角勾起的笑意。

一抹温柔,足以醉人。

陶琼琇立即就被这副诱人的景色引去了注意力,哪里还记得之前的心思。巴巴的凑上去吻他的唇。

陈嘉赐笑看她,只觉都这些年过去了,这一招还是百试不爽。

陶琼琇心知肚明,偶尔唾弃一把自己的没出息,而后又为自己开脱

这个……美人计为什么是三十六计之一,不就是因为它屡试不爽吗。所以,这真不怪她。她家阿赐盛世美颜,又独将温柔给她一人,这谁能顶得住。

两人在江州并没有停留多久,虽然说是出来游玩,可陶琼琇到底心里记挂着宫中的福安。

待陈嘉赐处理完江州的大致事宜,又停留了一个月以观后效,两人便就启程,往京城折返。

不过,这一趟并不怎么顺利。

无他,之前坐船,顶多无精打采的陶琼琇,竟然晕船了。整日里吐得昏天黑地,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见状,陈嘉赐忙停了行程,让随行的大夫来诊脉,看看有没有办法止了这症状。

老大夫白发白须,手却是稳当。诊了半晌,有些犹豫的说,“这,王妃应是有孕了,可月份尚浅,老朽暂时不能确定。”

闻言,屋内众人顿时喜笑颜开,连道恭喜。

倒是陈嘉赐微微皱眉,道,“有多少把握?”

老大夫有把了脉,斟酌再三道,“七成。”

七成,不低了。

陈嘉赐明了,这定是怀孕了。

陶琼琇一直看他,见他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有些忧虑,便就让众人退下,这才握着他的手看他,道,“阿赐不想要孩子吗?”

陈嘉赐一顿,对上陶琼琇的视线后就看见了里面显而易见的委屈。他心中一紧,有些心疼,忙把人揽进怀中道,“怎会,只是,太危险了。”

几年前陶琼琇生育那日的情形,他仍然记忆犹新,哪里舍得陶琼琇再受一遍苦。

听着耳边略急的心跳,陶琼琇立即就明白了这人的想法,不由无奈,道,“所以你就让府医给你配了药?”

陈嘉赐微滞,无奈道,“你换了?”

陶琼琇拍了他一下,嗔怒道,“要不是我发现了,你真准备一直吃下去?”

天知道,她一开始只是疑惑,自己和陈嘉赐的身体都很好,可怎么这些年都没什么动静。想了又想,终于发现了端倪。等到后来逼问了府医,明了的前因后果,更是无奈。最后硬是威逼利诱,让府医换了里面的一味药,这才有了这次的有孕。

她伸手轻抚腹部,暗自感叹,老二啊老二,你来的实在不容易。

陈嘉赐握着她的手,怕打疼了她。低声道,“阿莹,太危险了。”

他又说了一遍。

陶琼琇起身看他,郑重道,“那你就准备好大夫,准备好稳婆,我呢,就好好照顾我的身体。阿赐,没事的。”

说道后面,见着他眼中微的慌乱,她不由的心软,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脸,柔声安慰。

陈嘉赐看她,不说话,只把她搂紧。

罢了,有都有了,他还能怎么着呢。小产更伤身体,那是万万不行的。只能生下来了。

因着这一遭,两人放慢了行程,等回到京城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而大夫也已经确诊,陶琼琇的确是怀孕了。

这时候,太后和安国公府都已经收到了消息。全都大喜过望。

这些年两方都盼着,可都怕给一对小夫妻添加压力,没敢多催。现下又有了,可不得喜出望外。

因着陈嘉赐的担忧,陶琼琇诊脉诊的勤,也处处配合太医,可这也没办法缓解他的忧心。

直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陶琼琇顺利生下二子,养好身体,他这才彻底放下心。只心中暗下决心,这是最后一个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而正如陈嘉赐所想,陶琼琇这一生,也只得了两个儿子。

已经上过陶琼琇一次当的陈嘉赐,再没给过她第二次机会。对此,陶琼琇也只能无奈了。

二儿子五岁的时候,夫妻两个又一次抛下他跑出去游玩。等到后来,太后与老安国公夫妇薨逝,福安十八岁成了亲后,两人更是彻底撒开了手,天南海北的转悠,鲜少归京。

可怜小福安,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拉拔着二弟成人。若非陶琼琇心里惦记着掐着点回来,差点连媳妇都让他选了。

陶琼琇这一生,看遍天下美景,儿子孝顺,夫妻恩爱。

待到年老时,白发苍苍的陈嘉赐还会拿起眉笔,为陶琼琇画眉。轻扶发钗,赞她一句好看。

陶琼琇看他时,也一如既往的惊艳。

老天爷给了这个男人得天独厚的容颜,纵使年轻不再。他也依旧俊美,只少了冷厉,多添了两分温和儒雅。

而陈嘉赐也做到了他说过的话,一生只她一人,再不曾有过第二人入他的眼,疼宠爱护了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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