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不是妙玉的师父一如禅师又是何人?

正要赔不是,却听一如禅师问道:“屋子里这许多花器,为什么独选了那一个。”

跟妙玉手里的那个宋金丝铁线赏纹瓶相比,这个瓶子实在是不起眼太多。

邢岫烟答道:“回禅师,我,只是看着那瓶子就喜欢。”

一如禅师点点头,却对身后的佛婆道:“送去天王殿供于弥勒佛前。”

佛婆领命而去,邢岫烟却大气不敢出。

她觉得自己好像坏事儿了。

果然,只听一如禅师对妙玉道:“心不静。”

妙玉美目含泪,低头不语。

一如禅师长叹一声:“你尘缘未尽,终止步于此,罢了。”又对邢岫烟道:“你喜欢插花?”

邢岫烟点点头,道:“是的,也是禅师这里的花器好。”

一如问道:“只有如此吗?”

邢岫烟莫名其妙。

还要什么理由?

一如禅师离开之后,邢岫烟小声问妙玉:“我是不是做错了?”

妙玉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没有说实话。”

妙玉用的是陈述句。

邢岫烟心中暗叹,道:“这很重要吗?”

妙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邢岫烟栽叹。

她道:“我一进门就看到那朵花,然后才找到角落里的瓶子。”

妙玉道:“你可知,花与画一般,皆为心声。”

“诗词歌赋,何尝不是心声。”

可是我不想这样一辈子!

心中虽然不甘,可妙玉自始自终都是姑苏名门之后。她只是一脸哀戚,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流泪。

她淡淡地对邢岫烟道:“时候不早了,你用了斋饭就回去吧。”

竟然抬脚就走。

邢岫烟也知道妙玉有些怪脾气,也不叫她,而是对她欠了欠身,从来路回去了。

走到半道上,却见那佛婆急急忙忙地从岔路上而来,看见邢岫烟大老远就喊道:“姑娘请留步。禅师有请。”

“禅师?”

邢岫烟非常惊讶。她略一沉吟,就跟了上去。

跟着佛婆沿着小路走了许久,举目望去,尽是山石树木,直到转过一座假山,忽见一座小院儿隐在重峦叠翠之间,院子很小,只有一间屋子,中间挂着一幅观音像,地下一个蒲团,蒲团上坐着的人不是禅师又是谁?

屋子两侧的地上又有许多花器,有陶的有瓷的,各种器形都有,有的古拙庄重有的华贵典雅,不一而足。地上又有一大盘花,显然是刚采下来的。

邢岫烟进来之后,只见禅师对着观音再拜,这才转过来,对邢岫烟道:“请再做一件供佛之花。”

邢岫烟乖乖地应了。

她仔细地看了看地上的花,然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没有选两边的花器,而是把观音像前的香案上的钵取了过来。

她先用旁边已经处理过的稻杆扎了一大一小两个花留,然后又剪了许多短了约莫半寸的稻杆。取过黑色的钵,将花留定于两侧,中间用剪好的稻杆填满,整平,然后开始插花。

左右各有一束小花,开在绿色之中就好像开在春风里一般。当然,右侧的花少些,就一朵外加一个花苞,左侧略多些,可终究不过是三五朵而已,却让人忍不住想起了春光烂漫的田野。然后是一根细细的褐色枝条,无芽无叶,根却藏在了花丛里,线条却成了点睛之笔。

邢岫烟小心翼翼地往钵里面注水。水漫过了花留,将所有的花留隐在水下,也留下了一汪春水。

看着最后的成品,禅师道:“果然与佛有缘。你可愿意随我修行?”

邢岫烟答道:“心不静,寺庙庵堂与红尘何异,心若静,红尘处处何处不能修行。”

禅师大笑:“果然是个有慧根的。”

到底没有勉强,反而把自己手上常用的那一挂佛珠取了下来,作为见面礼给了邢岫烟,依旧让佛婆送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邢岫烟就隐隐地听到禅师在唱佛偈,只是渐渐走远听不真,只得了一句:

缘生缘灭佛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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