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最可贵的一种品质,便是坚忍。
坚忍不拔。
纵使山呼海啸,纵使天倾地覆,他站在那里,却仍能挺拔成一根擎天之柱,岿然不动。
要经历怎样的险风恶浪,方才锻得出这样的铁血胆色?
“等我。”转头向纳兰照羽传去两个字,郎程言毫不犹豫地踏下云端,跃入那两扇幽森诡谲的大门之内。
纳兰照羽怔然地站立着,看着那两扇雕纹繁复的大门慢慢合拢,眸中眼底,一片空空荡荡,说不出地难受。
“郎程言……”他呢喃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他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他。
一直以来,他自谓识透人心人性,即使是郎程言,也少有例外。
他知道他的犹疑他的躲闪,这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相当不满,所以,当礼泽宫中,莫玉慈跪地相求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带走了她,那时他以为,那样做,是为他们好。因为莫玉慈经不起折腾,郎程言也同样经不起折腾。
同为男人,同为王者,他深深懂得他内心的孤独,内心的无助,内心的茫然。
很多时候,男人比女人更怕孤单,但他们却并不愿意,为了一份温暖的情感,付出得太多,尤其是当这份情感危及他们的“大业”时,他们会毅然选择放弃。
所以说,面对爱情的抉择之时,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加残酷。
包括他纳兰照羽。
这么多年为何不爱?
除了孤傲,也因他深知爱的艰难,爱的不易。
身为一国之储君,他和郎程言一样,绝对不能轻易放纵自己的感情,除非他确定这份感情,不会伤及金淮的未来,更坦白地说,不会伤及手中的权利,肩上的重担,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开口说爱。
他对莫玉慈,的确有着男人对女人的怜惜,却未必是……“爱”。
所以,在这段看似“三角恋”,其实一直由他旁观的戏份里,他一直选择沉默,选择旁观,一直十分理智地,控制着自己。
直到这一刻,看到郎程言毅然踏进那扇地狱之门,他忽然间,就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虚伪。
他一步,就踏了进去。
而他,却连半丝这样的念头都不曾有。
不是他不够勇敢,不是他没有那份能耐,仅仅是因为……或许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要为莫玉慈,或者为某个女人,彻底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在郎程言那里,爱或不爱,鲜明而决然。除莫玉慈之外,他从不曾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即使是莫玉慈,也只有那么一句无声的承诺,当着她的面儿,甚少甜言蜜语,更不曾刻意营造过什么意境氛围。
他的爱,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融入骨血的
他的爱,是铭入魂中的誓言,与生命同在。
……
我又流泪了。
心酸酸的。
纳兰照羽也流泪了。
说不清是为什么。
或者,仅仅是一种,英雄对英雄,王者对王者的惺惺相惜。
无声地走到他身边,容心芷轻轻握住他的手,压低嗓音道:“他知道的。”
“嗯?”他微微侧头看她,俊逸的面容,依旧那般生动鲜明。
“只要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停了停,容心芷继续说道,“有些事,必须他自己去完成,因为,他是……郎程言。”
“呵呵。”纳兰照羽轻笑了声,更加用力地反握住容心芷的手。
他是郎程言。
便该去做郎程言该做的事。
既然上苍择定了他,择定了她,他们就只能选择祝福。
郎程言,我祝福你,我会在这里等你,等着你……凯旋归来。
郎程言走得很慢。
越往下行,越是寒气逼人,身边的一切仿佛凝成坚冰,连碰都不能碰。
平稳地呼吸着,他的步伐更加坚定,心中的直觉告诉他,慈儿,就在前方。
连续转了九个弯道之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紫光暴涨,空中有许多暗红的光点飞舞来去,虚无飘缈之中,显出几分鬼厉阴森。
无视这一切,郎程言的目光穿透障碍,径直落到那沸腾池水中的方台之上。
女子低垂着头,一头乌发遮住面孔,一动不动。
郎程言继续慢慢地走着,最后在血池边停了下来,环视整个地下洞窟……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国”?
有那么一刹那,脑海里闪过在黎凤妍寝宫里看到的那幅画……天途谱。
当时看着不甚明了,现下结合洞中的情形,有很多地方,豁然开朗。
可也仍有不少谜团。
比如,这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它的中枢之处在哪里?
他知道,只有弄明白了这些,他才能以最少的牺牲,突破眼前的困局,救出莫玉慈。
沉思间,那方台之上的女子忽然缓缓抬起头,一双空洞无物的眸子,静静朝郎程言看过来。
心中陡然一惊,郎程言下意识地攥起拳头……瞧慈儿的表情,怎么跟在汇宇宫中时相去无多?她这是怎么了?千夜昼对她做了什么吗?
“圣女归位……”
从洞窟的深处,忽然传出阵浑噩的喊声,接着走出五组各着不同颜色衣袍的人来,最前面的两个分别架着个年轻女子,虚空踏起,走向那巨大的方台。
郎程言看得分明,从左侧第一个数起,分别是身着金裙的归沁,身着紫裙的许紫苓,以及另外两名,一身着碧衫,一身着红衫的女子。
和莫玉慈一样,她们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灵魂受锢,无知无识,任由那些人将她们送上石台,分别缚在五根石柱之上。
石台下方,翻滚的红色液体之中,忽然噌噌噌长出无数株荷花,扭动着红色的茎蔓,朝石台上攀去,整幅情景看上去,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接触到圣女们的身体后,茎蔓的前端忽然膨大,然后相继裂开,就像一只只大张的蛇头,一口咬在五名女子的身上,开始汩汩地吸食她们的鲜血。
郎程言看得毛发倒立,当即立稳身形,双掌拍出,刚猛的气流形成股股呼啸的旋风,冲向石台。
石台岿然不动。
一丝骇意从郎程言心中掠过,他不禁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掌……明明已经用了八成力量,为什么却没有一丝效用?
仿佛为了刺激他的怒气,血池中的荷花扭动得更加欢快,隐隐看得见鲜艳的液体,沿着管壁缓缓流向根部。
胸中怒意翻卷,深沉的黑眸反而更加冷冽。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