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裳这一次回了府接连安生了好些日子,府中没有她到处乱跑闹得鸡飞狗跳倒是让人感觉生活中少了些什么。

叶裕衣初时见左云裳没来是轻松的,他新得了一块玉,多了个雕玉的爱好,没事便坐在屋中细细的雕。

可过了两日,他那块玉都雕完了,想等的人却仍没等来。反倒等来了威霆大将军明日便要到熙州接他回宫的消息,

叶裕衣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不是欢喜,反倒忍不住皱眉低声喃喃道:“这么快。”

在左家的日子不比从前在宫中舒服,没有宫人侍候,没有锦衣玉食,他算吃了大苦头,虽然仔细想想那些苦头大多都是左小姐给的。

但奇怪的是这些日子里他却越来越少想到‘回宫’这两个字。

送走了左央,他终于忍不住走出了景苑第一次踏上了那条左云裳每一次过来见他的路。

一人站在那条通往左云裳住处方向的小道上,恰恰好正堵在路中间。

叶裕衣本想装作没看到绕过去,却不想那人先开口拦下了他,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叶公子。”

面对叶裕衣略有些惊讶与警惕的目光,左初露出浅浅的笑容,君子端方如玉般温润,“父亲与三叔对你的态度一开始便很不同,此事虽防着外人,但到底藏不住家里人的眼睛。蛛丝马迹太多稍稍联想便能猜个大概。叶公子身份尊贵,如今不过是龙困浅滩,此间人事于您来说是一场沿途的风景,您终会回到广阔的大海。沿路的风景看过了便算了吧。”

叶裕衣垂在袖中的手指摩擦着微凉的玉石,抿了抿唇,精致的眉眼中透出一股阴郁的戾气,“沿途的风景好看,我回去时自然会将这风景一同带回去日日赏看。你既然猜到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他那双漆黑的双眸深深的望着左初,浑身的气势让人不由心慌。这副模样倒让左初对于眼前人乃是太子有了几分实感。

左初心下一沉,面上却仍是那副水泼不进的温柔笑容,对待太子自然不能跟对待穷小子一个态度。

不能硬来,不能威胁,只能怀柔,以理动人。

“我自然相信叶公子有这样的能力,只是舍妹自小缺乏我们的严厉教养,以致于性情顽劣不堪重任。她虽生的漂亮,但除了漂亮便再无什么优点,是一株脆弱又多刺的花,远观即可,若非要摘下来只怕会扎到手。世上那般多经过精心修剪芬芳扑鼻的花仍由叶公子摘取,何必贪恋这一朵有刺无香的呢?况且这花还霸道的很,若摘了这一朵,不但要扎到手,日后还不能再取来其他的花朵赏玩。”

叶裕衣瞥了他一眼错身向前走去,执拗道:“世上繁花似锦,我想日日相见的却只有这一朵。”

左初跟在他身后问道:“若她扎到了公子的手呢?公子一时兴起将花摘了回去,可曾想过日后兴趣消退一朝厌弃,这朵花便会随风凋零。”

他声音沉静如水,却也因为急切而语速快了些,“我家这朵花生在充盈着爱意的枝头,尤为脆弱,受不得半点风吹雨打,只有精心照顾才能开得好看。怕是即便摘了回去也不能如意。”

叶裕衣停下脚步,他回首与左初对视,冷声问道:“你们左家人是都不知道什么叫怕吗?”

初时左初不知他姓名来处要威胁他,如今左初知道了他的姓名竟还要特意来说这一番话。

语句不见得难听,却是字字句句都写满了不愿意。仿佛他是辣手摧花的强盗,左云裳嫁了他便必死无疑。

一个左央恨不得将他立刻送回京城,一个左初恨不得劝得他立刻保证绝不会再看左云裳一眼。

入宫为妃为后,这样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送到眼前,他们竟避如蛇蝎。

那位仇公子有哪里胜得过他?

左初与叶裕衣对视,望见少年眼底的翻涌的暗色,仿佛激起了血性的野兽。

他自知再劝无用,眼前的少年只怕早已经将云娘视为所有物。

一时他心中塞满了酸涩与忧愁,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却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人消失在路的尽头。

丹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小姐,你这两日怎么突然想起绣这个了?还有小姐你为什么突然不问那位景苑的小郎君也不去找他了?”

月白小心翼翼道:“您生了他的气吗?”

左云裳捏了捏手指不知该如何回答丹朱月白,说实话她现在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在沙漠捡到人时,她一心想带太子出沙漠,对他好一些。

回到家之后,她仍是一心待他好,顶多也就是因为觉得太子此时年幼格外好欺负因而忍不住拿他取乐。

在意识到太子似乎太过在乎她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待他了。

月白只见自家小姐迟迟没回话却又发起了呆,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在门口探头探脑。

左云裳也看见了在房门边探头探脑的小丫鬟,她将人招进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柔声问道:“草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女童奶声奶气回答道:“景苑的那个小郎君在门前站了许久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进来。”

左云裳沉默了一会儿,“丹朱月白你们去请他进来吧。”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少年今日穿了一袭霜色的素袍,眉眼精致略带了一点稚气,缓步自门外走来,端的是一派朗然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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