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新的思维几近凝滞,薛临侧目看他一眼,果断撕碎了这张软膜。

“抱歉。”薛临淡淡道,“不要担心,不是针对你的。”

薛临继续往前走,阮新默默跟上他,渐渐走向LinX白色穹顶大厅的门口。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弯月被密布的阴云遮住。

透过玻璃,LinX园区前那一片黑色的纪念墓碑静立于风中。

阮新看见有位老人站在其中一块墓碑前,眉须皆白,身形佝偻。他是LinX的一位能源工程师,上下班时偶尔会和阮新擦肩而过。

这还是阮新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园区前的纪念碑前“扫墓”。

“他在……纪念谁?”阮新喃喃道。

薛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黑色的纪念墓碑。

“他的儿子。”他说。

阮新点点头,静静看着那位老人。

似乎是察觉到阮新不同寻常的沉默,薛临缓缓道:“那封信,那样的人我遇见过很多,他母亲是个材料学家,五年前去世了。”

“第一排左数第三个,属于她。”

阮新回头,望着薛临。

他侧脸的轮廓在华灯初上时模糊不清,像怀旧影片般迷惘而深邃。

“你知道每一个碑都在纪念谁?”

薛临颔首。

“你明知道会死人的。”阮新问,“为什么你一定坚持要做核工业?难道不能用别的清洁能源代替?比如风能,水能……我们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

薛临摇头:“这是唯一一条路。”

他语气平静又不容置疑,好似在说一件人人皆知的常识。

这一刻,阮新想起李教授的“不要和薛临搅在一起”,想起薛阿姨住的贫民窟,想起那些“抵制核工业”的呼喊。

他并不关心外界舆论,也很少登录社交媒体。但这不妨碍他心里清楚,像薛临这样的人,一定极度受大众欢迎——年轻英俊多金,名声在外,却彬彬有礼。

可当阮新搜索LinX时,所见最多的,就是“LinX是否会带领人类走向灭亡”“薛临将要地球变成切尔诺贝利”,这让他看上去就像被暴利驱使的魔鬼,也让LinX令人恐惧。

然而,核工业目前为止给薛临带来哪怕一分钱的收入了吗?

据阮新所知,没有。

所以他总是想不通,薛临究竟图什么,要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赔上公司的前途,甚至牺牲一批又一批的科研者——

“你难道想利用核武器统治人类吗?”阮新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世界……其实可以变得更好一点的。”

薛临静静望着落地的玻璃外。

片刻后,他说:“我在等。”

他的声音如同叹息。

阮新云里雾里:“等谁,还是等什么?”

薛临又看了他一眼,不答,只是带着他坐上一辆装潢奢华的加长轿车。

车子发动,途经老者身侧时,阮新看见那黑色的墓前有一束白色雏菊,恍惚间,与回忆里季青墓前那束白百合叠在一起。

薛临突然开口问:“阮先生觉得科技是什么?”

“您觉得呢?”阮新反问。

薛临的手臂撑在窗边,指节抵着太阳穴,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他说:“达芬奇绘制过一种垂直起降航空器,类似我们今天的直升机,当时来看那是不可思议,他没能等到300年后工业革命的来临。”

“这世界上大多数天才遇不到能帮他完成愿望的人,就匆匆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只留下史书上一个姓名。”

薛临侧过头,阮新和他的视线对上,他看见那双黑眸里迷雾重重,而自己身在其中。

只听薛临缓缓道:“阮先生,一个人能超越时代,其实不是一件幸事。”

这句话一字字敲在阮新耳畔,让他心口怦怦直跳,总感觉薛临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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