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对了。”纪泽兰对上婠婠的眼神,带着几分真心。

他这样坦然,倒让婠婠开始堂皇了,她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然后提醒道:“我记得你我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婠婠觉得纪泽兰喜欢她这件事是无比的荒唐,要是仙门其他人,婠婠说不定还会信上那么几分,但纪泽兰偏偏是招摇仙门的人,与她在招摇战场上对战过,他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弟葬送在她手里,招摇仙门的所有惨事都是她的杰作。那些人滔天恨意她可是印象十分深刻,那些怨毒的目光也历历在目。

纪泽兰目光一闪,他侧脸看向马车前进的方向,帘子外的阮书白正在驾车,他们说的话都会进入他的耳朵里。婠婠明白纪泽兰在想什么,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起码现在不想。她在捏了个小小的隔音壁,把里外的声音隔开。

“我也记得。”纪泽兰把头转了回来,正视着婠婠。他想起了仙魔大战那炼狱般的场景,眼中泛起了波澜,各种复杂的情绪闪过,却独独没有恨。

见纪泽兰这么清醒,婠婠更加确定这人不会喜欢上她,但她还是顺着纪泽兰的话追问道:“既然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那为什么还说喜欢?”

见纪泽兰不答,她意味深长地笑道:“仙门弟子喜欢上我这种妖女,你肯定会被逐出师门的。”

纪泽兰幽幽叹道:“婠婠姑娘怕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他的话勾起了婠婠的兴趣,她嘴角上挑道:“怎么讲?”

“修仙之人,大部分都有慕强之心。仙魔大战时,魔尊紫阳振臂一呼,便把魔门召集起来,有不少仙门意志不坚定者直接倒向他。仙门内部也有不少人暗自为他做事。要是没有魔尊紫阳,魔门根本不可能如此强大。”他说着说着像是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又继续说道:“在仙门眼中,你是横空出世的魔门妖女,有着不一样的眼睛,永远穿着红衣,年纪向浅修为深不可测。作为魔门将领,在战场上往来不败。做事狠辣果断,看起来那么冷傲张扬。就算仙门中人恨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是当时最耀眼的存在,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而你自然也吸引了一些追随者,他们的爱恨无比狂烈,为了你叛逃仙门,做尽一切疯狂之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魔门战败后,你的信徒和紫阳的信徒,还有任何魔门的信徒,在仙门都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算是夸赞吗?”婠婠关注点清奇。

纪泽兰先是睁眼看着她,发现婠婠神色间带上了一丝倨傲,有着以前的影子。他有些不明白,人的气质原来还能转变成这样。仙门眼中的婠婠是那个狠厉冷傲、红衣蓝眼的女子,并不是眼前这个总带着三分笑意的女子。

他重新闭上的眼,悠然答道:“你也可以这么想。”

婠婠笑了,这些事情她倒是第一次听,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居然还有一堆狂热的信徒,这么多年也没能有谁出现在她面前。难道纪泽兰是其中一个?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难道你是其中一个?”

纪泽兰不假思索道:“不是。”

要是纪泽兰回答是的,才会吓到婠婠。这纪泽兰看上去也不像那种偏执之人,对她有兴趣的真的,喜欢她是假的。现在他的所有的动作,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她倒要看看这个仙门长老到时候会如何处理她。

婠婠踢了踢纪泽兰的腿,“那你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

虽然她知道纪泽兰说的都是假话,但是她很想看下这人能有什么解释。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可以自己认真想想。”纪泽兰的声音越来越弱。

婠婠觉得纪泽兰在故弄玄虚,她娇嗔道:“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纪泽兰却再也没有回应,他就那样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脸上尽是灰败之色。婠婠收起嬉笑的表情,她握着他的手腕,发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看情况比云烟谷那次还要严重。她把结界收起,伸手撩开车前的帘子,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休息的地方?”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阮书白因为答话一个分神,马车有颠一下。他的技术真的是太差了。

婠婠回头看去,纪泽兰的脸色越来越差。她向煜月招了招手,“你来。”

“还是我来吧。”李承晚策马上前。

婠婠点了点头,其实谁来都无所谓,只要换掉阮书白就好了。这孩子平时行事那么稳重,没想到居然不会做这个。

阮书白知道自己的技术让南宫瑶不满意,他全程垂着目光,看上去有些不开心。

婠婠柔声解释道:“你师父的状态不是很好,我们要赶紧找到休息的地方。你走了这么久,应该也有些累了,换个人会好一点。”

阮书白了然的点点头,但还是不开心。

换上李承晚后,马车走得又快又稳,耳边的马蹄声急促了许多。婠婠撩开窗幔,看着窗外的风光。如今正值午后,走到林中,凉风习习。周边的景色不断地在往后退,她的记忆也开始往回走。刚刚从纪泽兰那里知道有人追随她,她内心居然有些欣喜。那些人的爱那么的单纯,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这是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算是现在,魔门的人更多的也是怕她。师父教她修炼,只是为了让她日后能够为魔门效力,她不过十二三岁,师父便把她扔到魔门那个龙潭虎穴,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也没人在意她的生死。紫阳更不用说,只是为了利用她,她的修为倒是让她有了谈判的条件,还有她师父的存在,让紫阳对她还有着尊重。跟她差不多的南锦却没有那么好运了,南锦是紫阳培养的杀手,他的修为就比她差那么一些,紫阳却从不把他当人看,一直在肆意地折磨他。南锦只能永远匍匐在紫阳脚下,就算紫阳后面死了,也始终逃不开他的掌控。

婠婠跟南锦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她进魔门的第一天,紫阳让她展示一下自己的修为,那个阴冷的少年从黑暗中出来,一直低着头。他比婠婠还要矮上半个头,看上去很小,她后面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一样的年纪。那是婠婠第一次实战,她内心却十分明白这次的表现就是自己手里的筹码,她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那少年也毫不示弱,他出手处处是杀招,脸上带着不属于他稚嫩面孔的戾气。紫阳只是在一旁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厮杀。婠婠赢了,她为自己的未来博得了筹码。那少年输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感情,他伤得极重,却倔强地站着,哪怕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也不肯倒下,不愿意找东西靠着,就那样颤抖地站着。紫阳看上去很满意,他连对着婠婠夸赞了好几句。婠婠潇洒地离开后,内心催使着她往身后看去,她看到紫阳正暴怒地惩罚着那个少年,那少年只是生生地受着,没有叫喊,没有求饶。婠婠心里还是有些触动,但她冷漠地回过头去,继续走着自己的路,因为这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这世上有人死,才会有人活。躺在紫阳面前的人可以是那个少年,也可以是她。

煜月跟婠婠和南锦不一样,他是紫阳的侄子。紫阳从不会让他去做危险的事,魔门的人也处处礼让他三分。婠婠和南锦受尽磨难拼来的的东西,他生来可以得到。那时他一直穿着黑袍,带着银色面具,却总是格外的张扬,也格外的讨人厌。他们三人是经过好几年的互相试探才做成了朋友。曲云思的加入更是意外,那日南锦去执行紫阳布置的任务,婠婠和煜月也跟着去了,在一片密林中等他。他出现的时候,婠婠发现他身后跟着人,那女子穿着月白色的衣服,生得可是花容月貌。婠婠和煜月都被惊艳到了,只有南锦平静地介绍道,这就是望月宗的曲云思。他们早就听过曲云思的大名,没想到突然间就见到了,仙门的人并没有撒谎,当真是个绝色美人。美人见到南锦还有同伙,也并不惊慌,泰然自若地转身走人。结果自然是走不了的,煜月一人就能够把她拦住,而且煜月存心逗弄她,这两人在那里纠缠了大半天。婠婠和南锦就一直在旁边欣赏着。美人就是美人,打起架来,连姿势都比别人漂亮。煜月非把别人逗得满脸羞红,才放人家走了。婠婠只知道从那以后,煜月天天去骚扰人家,后来他竟然真的把曲云思给骗到手了。一开始他们还怀疑曲云思会不会是仙门的卧底,后面就算是成为了朋友,心中依然有这份顾虑。

婠婠过于沉溺在过往中,李承晚叫了好几声她才听见。已经到了休息的地方,也该下车了。她连忙把怀中的纪泽兰扶了起来,马车走得再稳,还是有些摇晃,见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婠婠便坐到他身旁把他扶稳,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居然倒在了她的怀中。

李承晚拍了拍纪泽兰的脸,为他输了些灵力,他才悠悠醒过来。缓了好一阵,才被人扶下马车。

婠婠下马车后,煜月担心地凑了上来,“没出什么事吧,你脸色有些不对劲。”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婠婠拍拍煜月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

煜月并不相信,他们太了解对方了,婠婠肯定不是单纯的累了。

婠婠拉着煜月的手往客栈走去,“我刚刚从纪泽兰那里听到一件奇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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