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沉思着,不知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人人皆说,火神旭天杀人无数,更是重伤自己和父神,可来自心底的感觉告诉她,不是这样的。而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靠近他,哪怕知道他是自己的敌人,是父神的敌人,可还是任由自己的心性。

窗外桃花纷飞绚烂,偶有一片两片穿过落地窗飘入屋内。水澈寻迹而去,坐在窗沿上,一袭白色软烟罗裳一泻而下,朵朵落花点缀在裙摆上。

她依靠窗边,放空思想,注视外面飘飘洒洒的落红,不知它终究要归于何处呢?空气里混着泥土的淡淡清香,凉风突起,卷席一瓣落花至窗沿,水澈轻轻捻在手中,放至鼻前轻嗅,笑容微展。

旭天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副清秀隽永的画。我爱的人是你,即使失去了记忆,也还是你。旭天郎然一笑,不再困惑于自己的心结。手里端着刚刚煮好的热粥,水澈被封了灵力,与凡人无异,也需要食物补充体力。

旭天坐在桌边,“过来。”水澈扭头看向他,余光扫到桌案上的托盘,里面盛放着一碗粥。想来那是为她做的,虽然已经体会到了独属于人类的特殊感受--饥饿,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不必了,我不饿。”水澈看着窗外,白皙如玉的素手交叠在一起。

她竟然在思考怎样告诉旭天,自己该回去的事情。她本可以一走了之,却生出了眷恋和不舍。“当真不吃?”旭天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粥,接着放入口中。“不……”旭天向前倾身按住水澈,衔住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把粥度到她的口中,霸气而强势,直到粥已被咽下才停止。

鲜红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旭天咬过的痕迹,引人犯罪不说,倒是极具诱惑。水澈已显露愠色,肩上的落花已被抖落。本想与他道别,却连连惹人懊恼,如今却生不起气来。若是这幅样子被父神知道,怕是又让他失望了。

水澈侧过头不再理会,总之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开了。“可以吃了吗?”旭天递过粥,她的唇微微有些肿胀,像极了樱桃,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水澈的味道,即使是缱陌的桃夭,恐怕也比不过了。

水澈拿过粥,面无表情的想着自己的事,回去后该如何解释此事,若是被申岸知晓她与旭天在人间往来近两日,又当如何解释。

她对旭天的无力,已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既然早晚都是一样的结果,不如早做了断。她仿佛食不知味,刚才发生的事和这两日的经历使她无法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准确的位置。

水澈收回目光,如若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了,他大概会很伤心的吧。“旭天,我该回去了。”天上似下起了朦胧小雨,只觉雾蒙蒙一片,到底是天气骤变还是湿了眼眶,亦或是失了心。

旭天仿佛打坐禅定一般,只是手中的杯子在水澈落下话语的那刻骤然停转。他早就想过,她终究是要回去的,终究是要留不住的,此次人间相遇本就在意料之外,自己应该感到庆幸,可到了最后,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他忽然身形一闪,紧紧抱住水澈,“澈儿。”无数言语最后都化作一声呢喃。他不会强行留下她,不想在意的人因他的私心而心怀愧疚。她本可以由着她的心思和记忆里对旭天的亲近离开孚涯,但她却因良知的禁锢,束缚了自由,只因她是申岸的女儿,她的父神救她性命,她责无旁贷的使命。

他恢复了她的灵力,现在他再也限制不了她的去留了,他何曾这样脆弱。她告诉自己,就任性一次,一次就好,她只是贪恋这份美好的惬意。“告别叶掌柜后,我会离开。”落红无情,终是落在地上归于尘土,那不正是她自己吗?最后也是要回去的,但她的心究竟去了哪,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既然决定了要走,便不再迟疑,没有行李需要打理,动身便更快了些。两人在楼下遇到叶掌柜,清晨没有多少生意,炊烟袅袅,叶片上的朝露还记着昨夜的故事。

叶掌柜听到脚步声,便看到了他们,“起这么早啊。”叶掌柜笑着迎上来,他见过的许多这般年纪的年轻人无不是沉溺享乐,贪图安逸,许久没有能配得上茗舍清幽之境的人了。“叶掌柜,我们是来向您辞行的,出来许久,该回去了。”水澈微微笑起,掩饰心里的阴霾。“何不多留几日,年轻人嘛,喜玩是常事啊。”叶掌柜听到他们要走便做挽留。

他们都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即便如此,却得真心相待。“不了,恐家中有事,我们还是要回去的。”她不能说出实情,已经出来两日,若再不回去,父神找不到人,恐生出事端。“既如此,我便不再强留,切记路上小心,得空常来看看叶某就好啊。”叶掌柜一脸慈祥,就像送自己的孩子离开一样。“多谢您这两日的照顾,此茶名曰桃夭,是我们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旭天随即用灵力暗暗幻化出一个锦袋,鲜活的茶片静静的躺在锦袋里,新绿里隐约有些鲜红色,呈卷曲之状,浑然一体。

叶掌柜只一眼便知这桃夭非凡品,“此物胜过无数金钱细帛,自当不能收,能遇到你们便是幸事,谈何馈赠。”叶掌柜并不打算接受,毕竟是他险些伤人,留住一宿又有何妨,如此贵重的茶叶万不能收。

少了平日里给来客呈上的茶散发的香,那处角落里的阵阵幽香更加纯正。“您是爱茶之人,这七展之中最高一展尚未有主,我想唯有桃夭才配得上。”这七展中只有中间最高一展空置,想来定是还未寻到与之匹配的好茶。

水澈从旭天手里拿走桃夭,走近那个一尘不染,灵力充溢的角落,打开木盒,将桃夭放入,如此,七展才算归于完美。

水澈转过身,纵有千种不舍,也要压在心头,她并不是一个擅长分离的人。“您保重。”水澈俯下身子,除了她的父神,她还从未给他人行如此大礼。这个人间的普通人,虽无申岸那般高深莫测的灵力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慈祥和善,令人尊敬。

旭天拱手致敬,“客至有终,保重。”神与神尚且不能善终,更何况神与人。“孩子,”叶掌柜的目光追随他们而去,“路上小心。”他们二人回过头,微微一笑,然后径直离开。

桃夭的清香似乎在此刻飘散出来,氤氲在空气里,化作一次厚重质朴的邂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静谧的小湖边杨柳垂散,无常的光阴,任你怎样向暖,也会染上寒凉,相逢不语,共春寒。走到人群稀少的地方,水澈停下脚步,两人心里都知晓此时已是分别。也许再见遥遥无期,也许再见就是为了自己的信仰或身份不得不伤害久藏在心里的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小巧的脸,精致的眉目之间浮动着几分温雅的清气,薄唇犹如海棠,秀鼻极为轻浅的张合,过分的安然恬静。四目相对,彼此无言,依旧是温凉的触感,却是不一样的心境。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对她的唇从未停止过思念,她的唇柔软的不像话,带着不知名的芬芳,呵气如兰,柔嫩而又清冽。

旭天微微笑起,淡漠中透着尊贵倨傲,带着魅世骇俗的光芒,扬起的手缓缓落下,然后转身离开。

上一次是我看着你离开,万分不舍却无可奈何,这一次让你目睹我的离开,但愿你能在那个巨大的谎言里坚强的生存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冰冰凉凉,抬手却是自己的泪,慌乱的抬眸向四周看去,他走了,在不远处瞬间消失了。这是仅有的记忆里第一次流泪吧,却是因为他的无言离开。不该属于她的情愫涌上心头,她绝不相信自己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心放在他身上,可这莫名的刺痛……

抹去眼角的泪珠,转过身去,背影里透着失落,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难过,克制住胸口澎湃的冲动,紧紧注视着,丝毫不肯转移。

只有找到使她恢复记忆的方法,才能重新拥有她。

在一缕时光里打坐,韶华是一袭远去的背影,落入眼眸,浅暖于心。希望生活和你都不难过,干净脱俗,温柔上进。

终于,那倩影轻晃,消失在行途中,留下地上晶莹的不知是泪是水,在折射各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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