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外头辛辛苦苦打江山,你安安稳稳坐在京城享福也就罢了,连接驾都来迟。朱高炽!你到底是连迎驾的本事都没有,还是根本就目!无!君!父!”当着群臣,朱棣不顾形象破口大骂。
两顶帽子扣下来,哪一顶都将太子砸个半死。
若承认自己没本事,那太子之位就不用坐了;可若不承认自己没本事,“目无君父”的罪名更是要命。
在古代,讲究“天、地、君、亲、师”。天地以下,以君为尊。欺君罔上是大罪。
圣朝以孝治天下,不孝,也是大罪。
天底下最大的两种罪,太子都担着,天下人面前,死都够了,还怎么做皇储?
偏偏汉王在旁边假意劝和,说道:“父皇息怒。大哥和东宫的师傅们或许忙于处理政事,一时疏忽,忘了时辰。”
一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朱棣当即就炸了锅,从脸红到脖子,气得喘粗气,唇上胡须都在颤:“朱高炽!到底怎么回事,回话!”
闰九月,“秋老虎”发威的天气,胖胖的太子浑身衣裳都汗湿透了,跪在地上直打哆嗦。不知是因为腿脚不好犯了抽搐,还是恐惧。
我跟在黑蛋身后,也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圣驾回京,太子率百官出城迎驾,竟迟了。反而要圣驾停在城外等他们出来。
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回京日期都是提前告知的,路上也一直在和金陵沟通,只要一大清早出城等着就是了,这还能迟?
先前和黑蛋交换了一个眼神,黑蛋显然也想不明白。然而眼下也不可能去问太子到底发生什么事,只好先等皇帝消气再说。
这回皇帝气得不轻。
外人眼里,或许觉得,太子身体不好,运动不便,迟到并不算特别大的过错。
如果是十二年前年轻些的朱棣和稚嫩的太子,一点礼节上的差池,朱棣或许也不会这么计较。
但如今,是日益年迈的皇帝,和羽翼渐丰的太子。
这是太子第二次监国。虽然大权朱棣仍紧紧攥在手里,只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交给太子发落,但已经约等于将群臣初步交给了太子,让储君与大臣们相互磨合。
磨合得不好,太子将来做不好皇帝;可若磨合得太好,与群臣亲密无间,那么现任皇帝就会大权旁落。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总有一天会是太子的。群臣认的是那个位子,而不是位子上坐着谁——这一点,没有人比皇位靠抢得来的朱棣更清楚。
所以他怕。
怕群臣做墙头草,望风倒向太子,导致自己被架空。
他怕,有一天太子不想再等,想要提前接位,而那时自己手里已经没有可用的人。
他受不了太子和群臣对他的任何一点怠慢的迹象。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迎驾迟了,简直就是自己往皇帝枪口上送人头。更不用说先前吕婕妤的案子已经令皇帝对东宫生疑,而一路上汉王又谗言不断。
朱棣决定用行动要提醒所有人,尤其是太子:我是皇帝。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是皇帝。
他最常用来提醒人的方式,莫过于杀人。
登基时杀方孝孺是提醒,永乐十年杀耿通是提醒,前些日子杀周新也是提醒。
然而眼下太子不能杀,辅佐太子的大臣都是国之重臣,也不能尽杀。朱棣一气之下,令纪纲将与迎驾相关的东宫属官全部投进诏狱查办。
当天的凯旋大礼按流程走完,皇帝全程没有好脸色,怒气冲冲回了宫,罚太子去太庙跪整整一天。
虽然只罚太子跪,但黑蛋不得不陪着跪——没有父亲跪着儿子站着的道理。
皇帝这次大概真的气坏了,连一道客气一下让太孙不必跪的旨意也没有,刚跟着风尘仆仆北巡回来的无辜黑蛋,没得休息就在这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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