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谎。至少,这是在我的认知中所能做到的,最极致的感情了。人类在死前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力,我希望她能听到。

她会永远爱我……我相信。但我不希望这样的爱,只存在于此刻。

如果她在此刻死去,她将真正永远爱我。

我想要的正是这样平等的爱。

她没有任何挣扎,只是拼尽最后的力量,将手触碰到我握刀的手上。然后,她失去所有力气,手便滑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

我剖开她,去找那个孩子。内脏温热而柔软。我与它们的接触如此亲密,手指在筋膜与血管中穿梭,触碰到坚硬的骨骼。我甚至能感觉到温度流逝的过程。原来血肉也可以如此美丽……只要它们来自我所爱之人。

她残留的芳香混合血的腥味,诱惑我吻上去。她总是很瘦弱,很浅薄,让我很容易深入地了解。我枕在她的血肉上,任凭红色浸染我的发丝。就好像我枕在一捧花上,它们自我的心脏绽放。

我带走了我们的孩子。

也许不是我们的。但我知道,一定是她的。我爱她,我也会爱她生命的延伸。这孩子的手脚已经成型,手指分明,带着一点点蹼。我又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我很快离开我们共同生活多年的家,没有一点留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知道,我的行为一定严重激怒了高层的势力。他们的家人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我。我相信,若有机会抓到我,他们一定会让我得到一个与她相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死相。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生存是人的本能。我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力,他人也有权剥夺我的。只是有这种能力的人还没出现,仅此而已。

我再度过上了逃亡的生活。这次的生存压力,比以往更加严重。我弄来一罐福尔马林,草草将我的孩子放在里面。我没有时间做更精细的处理。我一路向东走,终于来到了曜州。这里有与他们敌对的政治势力,我兴许能好过些。

我隐姓埋名了一阵,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被抓住的那天很快到来。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并不总能杀出重围。况且,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我无法判断他们的背景,姑且只能配合。评估的任务,交给之后的我了。

之后的我,被戴上麻布的头罩,押到车上。车辆行驶的速度,路段的材质,转弯的方向,即使不用看的我也一清二楚。随着空气湿度的增加,我知道,我靠近了曜州东南的港口。汽笛的鸣声隐晦而邈远。

我被带到一个建筑里。房间很宽敞,浓郁的香水与玫瑰的香气对我的嗅觉造成了干扰。嘈杂的音乐令我难以判断周围的人数。最终,我被押送到一个相对安静的房间。有七个人站在我的附近,但室内的心跳声有二十余处。

真是奇怪。

那个被称为九爷的人,心率和气息都像个女人。

人太多了影响判断吗?不对,不该出错。渗透麻袋的空气夹杂着女士香烟的味道。我稍微有些困扰。头套被摘下的瞬间,香味涌入鼻腔,像是迎面打了我一拳。朦胧中,晦暗中,我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女人。

她手中夹着烟。她的上半身淹没在阴影中,我仅能看到她深红的高跟鞋。那种鞋子底部,有小小的匕首嵌入其中。但粗略从她的四肢与体脂判断,她并不是那种很能打架的女人。

有人把几张纸递到她的手中。

“曲罗生,是吗……”

“嗯。”

“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这里是绯夜湾,殷社的地盘。曜州的地头蛇——您是殷红。”

她将烟按在纸上。微弱的火焰从纸的中央四散。她那神秘莫测的笑容从余烬之中呈现。她站起身,旁边的保镖试图阻拦,她拒绝了。

她向我走来,离得很近。从面容的肤质判断,她大约与我同龄,但保养得很好。见我始终盯着她,她笑了。

“真不礼貌。”

一阵烟从她口中吐出,扑到我的脸上。灰色的雾霭中,她的口脂红得像血。

“你的住处被烧了。就现在——很快会见报。曜州的记者像蝗虫一样。”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是你的仇人。”她眨眨眼,绕到我的身边,“你有很多仇人。其中,将你养大的那个机构,与我的老师也存在交易。不过,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您救了我?”我又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从听过你的故事,我一直对你很感兴趣。”

她在我的前方左右走动,像在风中摇摆的玫瑰。

“给我您的理由。”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她自顾自地说,“为我做事吧?我需要在曜州做出一番事业。我一直在找一个……像你一样特别的人。”

“恕我拒绝。”

“给我你的理由。”

我将原本束在身后的手举在胸前。松垮的绳索挂在腕上。

黑衣红巾的打手蜂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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