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淳风听他此言,不禁喟叹道:“江湖之上这么多英雄豪杰莫不是华夏之后裔,同样是中原子民,又何必如此划分界限,树立异端。”

洪智道:“这便是凡夫俗子的愚昧之处,佛云'万物皆平等,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因而才有大自在,唯有心中空空,才能放下一切执念。唯有无我,方能证道脱离苦海。”

司马淳风心中却生英雄相惜之意,问:“大师接下来会有何打算?”洪智笑了笑说道:“云游四海,度化众生。愿愚痴之人皆脱离苦海,往生极乐,让我天轮佛法得以弘扬,这便是贫僧之愿。”淳风道:“既然如此,不如大师移步到寒舍作客几天如何?”洪智鞠躬道:“金施主出言相邀,那贫僧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而司马淳风朗声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大师,适才我说我叫金麟其实是胡编的名字,在下复姓司马,名淳风。”洪智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善哉善哉。”随后二人一起往栖霞顶的方向走去。

栖霞顶的风光旖旎,清风徐来送来半点清凉,缥渺的云雾遮住了远方的天空。山石耸立,峰尖入云,宛如一幅绮丽的风景画。

洪智在栖霞顶住下了数日,每日和司马淳风切磋武功,然而却远非司马淳风对手。比武,不过是消除寂寥而已。

这天,二人在山顶切磋完。司马淳风道:“哎,世人都以我为邪魔,无不想杀之而后快,没有几个人以正眼看我,而大师却以平常心待我,实在是令在下敬佩。”洪智道:“不敢不敢,世间善恶原本难明,孰正孰邪谁又说得清呢?更何况教主你只是离经叛道,不拘礼法而已,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加上你身负绝世武功,纵然他人想杀你,又能奈你如何?”

司马淳风听了这一番话,心中也不禁释然大快,只是觉得世间能有人这样理解自己实在是不易。洪智又问:“教主内力醇厚绝顶,不知道是练的什么功法?”司马淳风道:“既然大师相问,那我也当如实相告,我是修炼的便是本教独门内功心法无为神功。只不过我到底是修为有限,最后一层的玄关始终冲破不了。正在为此事愁。”

无为神功不比寻常,乃是麒麟教创教教主苏清河从庄子休的《南华真经》中悟出来的武学法门。其平淡如水,虽平平无奇却暗藏波涛。在心中凝聚一股真气,出鸠尾穴,入承泣穴,按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变化,在体内运转一个大周天,九个小周天。将对手的攻击尽数如大海旋潮一样化解,并且自己使出每一个招式的时候能够瞬间运足真气,出手亦坚不可摧。而无为神功一共有六层境界,司马淳风只是练到了第五层,第六层的玄关尚未冲破,因而常冥思苦想,不知其理。

洪智道:“我有一门武功,名唤天轮大法,若能以此法催动其他武功,便可迅速成功。承蒙教主近日照顾,我愿以此功法作为报答。”司马淳风本就是爱武之人,见洪智也算是有道之人,于是欣然答应,连声称谢。

司马淳风按照洪智所传口诀,将浑身真气具于一处,只觉得心火中烧,然后催动无为神功,确实要比以往更加快捷迅速。轻轻打出一掌,便有摧烈山石之势。淳风自觉武功有所大进,便终日修习。

这日,山顶的清风如往常一样柔和,一抹阳光暖暖的照耀在这苍茫大地。云朵轻轻飘过,空气中夹杂着几分清新和宁静。

栖霞顶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魔头,你打伤我徒弟,匿藏妖僧,还不出来受死。”麒麟教众人心下大骇,四处寻望,却不见一人。司马淳风心道:“传音大法,这到底是什么人?”于是离开厅堂,走到外面,放眼望去,只见山下集结了一帮人马,约莫千余人。司马淳风知道来了一帮不速之客,于是带着右护法吴岩和左护法舒羽以及一干教众奔下山去。

来到山脚下,只见对面为首的那个人一副道人模样,头戴冠巾,脚踩黑履,身高七尺五寸,细眼长髯。腰间挂着一口宝剑,上面嵌着璎珞珠宝。那人开口道:“老贼,我与各大掌门汇聚,本欲商讨如何对付东海帮的人,暂时并不曾想为难于你。可那洪智妖僧鼓动唇舌,害死我徒,此仇不共戴天。你为恶江湖多年,早就引起公愤,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你又窝藏妖僧,伤我爱徒,此仇不报非君子。我等皆是中原名门正派,今日在此和你也做个了断,于公于私,都是大义,今日必当取你首级,以匡正义。”司马淳风看到李大龙在他身后,料想他便是齐云派的掌门人计杰之,于是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齐云派的掌门计老前辈,此番前来护短了。”计杰之听他“护短”二字,怒火中烧,滑出手中利剑直取司马淳风。

司马淳风见他气势汹汹而来,挺身相迎,二人酣战,那计杰之的碧霄剑法实在是了得,比之前些日子李大龙和叶少云二人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即便计杰之剑法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也未能轻易将司马淳风打败。

他们二人力战,这时人群中又闪出一人道:“此时不上,更待何时?于晁在此!”众人望去,看那人衣衫褴褛,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想来便是丐帮的人。

于晁正是丐帮帮主,手持一根打狗杖,飞跃出来。计杰之和于晁合力,一剑一棍,配合得恰到好处。而那司马淳风徒手而战,竟然能不落下风,令围观的一众人等莫不仰头视之,纷纷又惊又叹。司马淳风以一敌二,脸上却无丝毫惧色,那二人久战不敌。人群中又闪出一人,只见她约莫三十七八年纪,眉目清秀,皓齿丹唇,尚且有几分姿色。身穿青色长袍,背后背着一柄宝剑,手中拿着拂尘。不是别人,正是雁荡派的鹿鸣师太。鹿鸣师太见于晁和计杰之二人合力尚且久战不胜,口中叫道:“以二敌一尚且不胜,还有什么脸面在这现宝?你们退下,看我来收拾这个老贼。”计杰之和于晁闻言,心中大怒,喊道:“这司马老魔属实武功高强,单打独斗实在鲜有人是他的对手。师太莫要夸口,我三人合力战他。”

鹿鸣师太冷冷哼了一声,随即挥出一掌,向司马淳风拍去。淳风早有察觉,一个转身,躲了过去,掌气拍在了地上,使得地面裂开了一条缝。司马淳风大惊,口中说道:“这莫不是雁荡派的青冥浩荡掌,果然了得!”鹿鸣师太见他躲过,心中不悦,又闻她夸赞自己的掌法,脸上显出半分骄矜之色。

麒麟教左护法舒羽见教主被三人围攻,也按耐不住,跳上前来欲助司马淳风应敌。这时一人闪出,立在了舒羽前面,只听那人道:“在下神农派霍燕山,不才愿领教阁下高招。”舒羽见他沉稳不惊,料想必是神农派的掌门人,心中暗生了几分敬佩。二人相斗,不分上下。这边司马淳风对战鹿鸣师太、于晁和计杰之,以铺天盖地之势压制那三人,鹿鸣师太和计杰之虽然功法卓绝,一时半会间却也难以取胜,此时若退,又坏了声名,实在是进退两难,唯有强撑下去。

吴岩在一旁观望,知晓司马淳风实力超群,量各大派掌门并不能取胜,反观舒羽这边情势危急,于是便抢步上前,助舒羽一臂之力。

那霍燕山乃是江湖驰闻望的一流高手,内功外功皆是令人望而生畏,使得一招太元六绝指,这是霍燕山的生平绝学。此指法共有六样招式,一曰太元磅礴,二曰神战于玄,三曰龙出于中,四曰庳虚于因,五曰日正于天,六曰月阙其抟。每一招都蕴藏着深厚的内力,若寻常人被打中,轻则伤筋断骨,重则魂飞九天。

霍燕山见他二人一齐围攻,却也没有丝毫惧色,坦然相对,摆开架势便要应敌。舒羽对吴岩轻声道:“只有奸险之辈才以多欺少,以三对一。兄弟你且退下,让我和他单打独斗,分出个胜负强弱。”这段话让鹿鸣师太等人脸上尽显怒色。吴岩虽然有所顾忌,但也知道舒羽是要让他帮教主,于是道:“齐云、雁荡二位掌门以及丐帮帮主,三人俱是当世英豪,不过以三敌一未免有失偏颇,久闻尔等武功卓越不凡,在下愿意领教高招,奉陪到底。”说罢便伸出手来,往计杰之天灵盖处拍去,计杰之正和司马淳风拆招之际,无暇顾及这突然而来的一掌,若是这一掌正中天灵盖,计杰之怕是也化作了南柯一梦。说时迟,那时快,这时空中突然飞出一根锡杖将吴岩的手掌格开,只听一人高宣“南无阿弥陀佛”。定睛望去,只见一老僧身穿琉璃璎珞袈裟,头挂八宝奇珍念珠,手持宝月鎏金锡杖,身长八尺有余,红光满面,眉毛一字两开,长须飘于胸前。只听这老僧道:“善哉善哉,老僧法号慧亮,来此不为其他,只希望施主能够交出洪智妖僧。他先前拜访我少林,我原以为他只是游方僧人,便留他住下,谁料他夜里闯进藏经楼,将《洗髓经》窃走。亦闻他一路传人邪法,致使无数良善之人自焚而死,如此妖孽之人,我等必要除之以绝后患。如若施主执迷不悟,那休怪老衲大开杀戒了。”

慧亮挥起手中锡杖,铺天盖地就往下劈来,其势威猛无比。司马淳风一把将吴岩拉到身旁道:“此战甚恶,你且回去。”吴岩道:不,我欲与教主共进退,同生共死!”司马淳风道:“中原武林高手云集再此,四方圣使也不知道现在何处,迟迟还不出现。如今我真元受损,气血不足,身负重伤。对面皆是当时高手,纵然你我一起力战也未必有取胜的把握,皓月还在山上,我要你留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司马淳风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吴岩点头领命,司马淳风顺势用手一推,将吴岩推了出去。

而舒羽和霍燕山也拆了数十招,只不过舒羽心念教主,根本无心恋战,恍惚之间便乱了步法。霍燕山见此机会,凝聚真气于指尖,使出了太元六绝指,往舒羽的外关穴上戳去,这一股内力从外关穴散至临泣穴和列阙穴,舒羽大叫一声,瞬间疼痛万分。霍燕山大笑不止道:“没想到堂堂麒麟教的左护法竟然如此不堪,哈哈哈哈。”舒羽心下大怒,一股无名业火不断涌上心头,然而越是愤怒,经脉变更疼。

此时,于晁、鹿鸣师太、计杰之、霍燕山、慧亮大师。一共五人,站在了司马淳风的面前。

司马淳风酣斗了半晌,已然耗费了大量真气,暗自叹息自己的无为神功并未到到达最高境界,否则又怎么会如此费力。想到这里,他不禁想到了洪智所传的天轮大法。于是将自己体内真气聚在一处,使体内热气如火在燃烧。

众人也都看呆了,司马淳风的脸色逐渐变为藏青色,由青而变为红色,浑如烧炭一般,头顶之上还冒着一股热气。淳风眼睛怒睁,凤目恶视着眼前的众人,忽而狂啸不止,其声撼天动地,令人闻之色变。

群雄见他如此狂躁,亦不敢上前,只当他是练着一门绝世武功,都心胆皆颤。其实,这便是洪智的天轮大法,乃是将内力运于一处,产生心火,只是司马淳风自身便有深厚内力,若是常人练习此功,必当急火攻心而死。

司马淳风啸声渐止,随后便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舒羽忙去搀扶,司马淳风一把将他推至一边,示意他不要过来。雁荡派的鹿鸣师太拍手笑道:“想必这老魔头定是练功不当,以至走火入魔,乱了真元,我等此时不灭了他更待何时?”言罢挑起蚕眉,抽出身后宝剑,只听“唰”

一声,便朝着司马淳风刺去。

淳风盘腿坐地,双目紧闭,看这架势,像是在运功疗伤。一道内力震开,那鹿鸣师太的剑却再难前进半分。师太朝着群雄方向道:“如今老贼已然走火入魔,身受重伤,如若此时不将他铲除,必然是日后的心腹大患。”众人闻听此言都纷纷点头称是。

霍燕山以太元六绝指从木位用力一戳,鹿鸣师太则在水位使出青冥浩荡掌,于晁在火位以丐帮代代相传的降龙掌攻了过来,计杰之从金位而来,摆开的阵势正是齐云派的参阳拳。还有慧亮大师,从空中而上,以一招妙法莲花手直取司马淳风头顶端。五方围攻,更兼司马淳风因练功走火入魔而身负重伤,想他便是有通天彻地之法,被五大门派的高手合力攻之,性命亦堪忧。

正于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眨眼工夫司马淳风便以消失不见。五大高手定睛一看,原来是麒麟教左护法舒羽用尽全力施展轻功,将那司马淳风携起带走。霍燕山看着舒羽怒道:“纵然你轻功了得,如今也已是穷途末路,又岂能逃得过天罗地网?”随后又对其他四人道:“司马老魔身受重伤,正是大好机会端了邪教。我们一起上!”

舒羽将司马淳风负在肩上,往山上跑去,身法轻盈,宛如燕雀一般。五大高手亦奋起追之,丝毫不敢懈怠。那五大门派带来的一干人等,纷纷杀向山上去,叶少云和李大龙劲头更甚,也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欲报先前之仇。

五大高手紧追不舍,将舒羽围到了山崖边。霍燕山道:“你若是求饶,交出老贼和妖僧,我等还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便叫你等早早去见那黑白无常!”舒羽此刻已然是万分焦急,只恨上天无梯,后背无翅,山崖往下少点说有百八十丈,眼前对手又是当今武林的佼佼者,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只是身负教主安危,眼前敌手众多,实在是无可奈何。于是心生一计,假意交出洪智,带他到栖霞顶总坛,到那时节再做周旋。然而这时,鹿鸣师太却道:“邪教之人,唯恐除之不尽。灭了他们,荡平栖霞顶,也绝对能够找到妖僧,何必听他讲条件!”

计杰之道:“师太所言甚是,留他们一条生路,日后必定会来寻仇觅恨,实是养虎为患。”

慧亮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没有任何意见,一切看你们裁决。”

舒羽见事情已无任何转机,正欲放开怀抱大战一场,只听得司马淳风在耳边轻道:“跳...”

舒羽猛然一惊,回头看了看崖下,一眼望不到底。听教主如是说,只得对五大高手道:“今日便是死,也是天意,我也将会自行裁决,断然不能死于腌脏泼才之手!”言罢,抱着司马淳风纵身跳入悬崖之下。

见到此情此景,慧亮叹道:“善哉善哉,罪过罪过。”计杰之又提议荡平总坛,势必要找出洪智。于是五人又继续向山顶跑去。

只剩下崖边的风轻轻吹过,山间的云缓缓飘动,以及潺潺流水声,将这原本的宁静给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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