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忙感恩道:“改日改日。”

李衙内给了她一副“别理他”的表情,一手搂过王衙内,另一手挥到,“你也早些回去吧,天还凉呢!”

王衙内上了路还在牢骚:“你又放她?”

李衙内依然搂着他的肩膀,故意低了声音道:“你没听说吗?狄相公生了口疮,说是一直没好呢。”

王衙内惊呼道:“便是如今还没好吗?”

“你不见她脸色不好?我那日听我母亲说,如今这东京城里怕是个佛庙道观都替她打着醮供着灯呢!”

王衙内抽了抽嘴角:“那我们?也不去吃了吧,这钱给她捐去?”

“她还用你捐?算了算了,便如此吧,等狄相公好了,咱们专约了她击鞠去。”

是安同两个衙内分开后,坐在马车里又在街上荡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碰上苏轼兄弟。

大概如今中了举,忙着在各处同人交往吧。

是安拉起车窗帘子,恰好经过悦香楼,她有些不耐烦,不止是因着苏轼兄弟,也想起狄青来,着急怎么这俩日还不见有他的书信来。

李乙坐在外头轻轻地挥着马鞭子,马车走的平稳,他专心听着车内传出的叹气声,想了想,问道:“不如我们去开宝寺上香吧!”

是安顿了顿,“算了,改日见了再恭喜是一样的,总能见着的,我只是在忧心叔父的病情。”

李乙将手里的马鞭递给驾车的侍从,自己瞪着眼干想了半晌,掀起车帘子自己坐进来,郑重其事道:“不若教阿二写字吧?”

是安惊了一跳:“写字?你要学写字?为何?”

“阿二身体好,学了写字,阿二替官人抄经吧!”李乙拍了拍自己的臂膀,真心诚意道。

是安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不免要笑他:“你当谁都抄得的?抄经嘛,必是要自己抄,才方是诚心啊!”

是安的头偏向窗子外头,有个小娘子捏着一方巾帕在尝摊档上的金橘,“如今还有金橘啊?”

“官人要吃吗?”

是安摇摇头,想起从前的事儿来。

“娘娘痛?给安儿呼呼。”

还是一团才长开没多久的白肉丸子程是安捏了罥烟眉女子的手指头心疼道。

那女子窝在榻上,斜插的珠穗从她鬓边的头发上微微晃,她的细长的手指被是安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后来,稍稍长大了但还没有书案高的程是安握住她的手,焦急道:“娘娘为何一定要用血抄?官家不是不许了吗?”

“傻孩子,张娘娘也做不了其他事,只能希望佛菩萨能看在我这样诚心真意的份上,保佑灾情稍减啊。”

她一身青色绫纱立在窗前,经纸上红色的小楷齐齐整整,不知这样鲜艳是因了朱砂还是因着她的血?

凡抄血经最好常年吃素,所以她才总是盈盈一握,纤细苗条吗?

是安伸出左手,不由想起那个纤细瘦弱的女子,三年前她去世的时候,眼窝里发着青,脸色却白的吓人,胳膊瘦的套不住一只镯子。宁华殿外头飘着大雪,她脸上带着笑,似是极满足的。

“幼悟……”

是安跪在榻前握住她的手,心里怕的要命,女子却一味轻轻地笑,这笑容是安见的多,她轻轻地动了动嘴唇,是安的眼泪不由地通同珠子一样往下滚。

“幼悟……”

……

“儿臣在。”

李乙见是安只盯着自己的左手看,嘴里边轻轻地念叨着“幼悟”两个字。

“又无”?什么又无?

李乙盯住她想了半天,是说金橘吗?“金橘又无……?有啊......”

“官人,什么又没有啊?”

是安低着头,一滴眼泪将落未落。

“官人!什么又没有?阿二替官人去买。”

……

一点伤感被这厮击个粉碎,是安的那滴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咧着嘴怼他:“什么都有!又没有?咱们家还能有什么没有?咱们家要是都有没有的,旁的人得没有到什么地步去!”

李乙不过好心一问,忽然得了这么一通抢白,很是委屈:“是官人说没有……”

“阿二,去外面坐着吹吹风吧~你平素吃的太多了,你看看这里头挤得,你大官人要呼不上气了~真的~”,是安笑的生无可恋。

李乙看了看还起码能再坐进两个人的马车,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出去便出去,官人自己不开心,来拿阿二置气,素日也是官人怕浪费总叫阿二多吃的!”

“你……”

他倒来气了,摔了帘子就出去。

“外头的日头这么好,官人便在里头憋着吧!”

“……”

了不得了不得,这厮认真要降服起他大官人来了,必得叫云娘好好治治他了。

李乙坐在车外头嘴角却扯得无限大,你看,我也能让我们大官人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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