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不解笑道:“果真?……你知道我出来?”

苏辙下巴一晃,“今日出来看到好些公子骑马出城,我便猜想小侯爷也许也在其中呢”他说着话忽然又朝是安的脸颊指了指,问道:“侯爷这是?”

是安这时忽然想起自己脸上还搽着粉,“这个?”不拘道:“是我同他们蹴鞠输了,今日城外在玩击鞠,你见了的骑马的那些公子们,估计便是一同击鞠去的。”

苏辙看她一身红色的马装、额间系着上次见过的红色抹额,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又见她座下的枣红马精神抖擞,不觉一笑道:“上一次见小侯爷便是骑着它,御赐的马看着,果真不同凡响。”

“是啊!”她拍了拍马脖子,赞道:“玩起来是有它的!不过?书生记错了吧?上次我没骑马呀?”

“啊?不是,是我说错了,我说的是同大相公们在街上看到小侯爷的那次,就是小侯爷拿着剑的那次”,她坐在马上,苏辙抬着头,瞧见她发间簪的芍药花摇摇欲坠。

如今也有芍药开吗?

是安想起来他说的应当是那日给文彦博几人难堪的事,不免有些脸红,“那日你也看到了?被我吓着了吧?”

苏辙忙摇了摇头道:“小侯爷那日玉容飒飒,苏辙只觉得恍如神仙中人,怎么会被吓到?”

他说这话时神情坦荡,很不像在阿谀奉承,是安的脸色更红了,倒像是被热气蒸过似得,忙岔开问道:“说起这个,上次同你一起的人呢?你哥哥、还有那位章……公子?”好像是姓章吧?

苏辙听她提到哥哥,露出好大一个笑容:“侯爷还记得我兄长吗?他在前头茶寮里同我父亲见客。至于章公子?那位子厚兄是那日恰巧遇上的,并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是安看他提到哥哥一脸高兴自得的样子,又听他说父亲也在此,便接口问道:“你们父子,俱来应考吗?”

苏辙颔首:“是。”

是安拍手称奇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能和父兄一同前来应考,必定文采绝佳。”

苏辙摇头谦逊道:“不敢同父兄相较,不过,我哥哥的文采确实世所罕见”,果然提到他哥哥,就会立刻两眼发光。

是安不由一笑,更好奇道:“你这人说话,倒也不谦虚。也不说自己父亲的好,只说自己哥哥的好,你哥哥很好吗?”

苏辙点头如捣蒜,骄傲道:“我父亲也很好,不过,读过我哥哥文章的人,没有不夸赞他的,小侯爷如果有兴趣,改日我拿了给你看。”

是安忙摇头道:“全东京都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不过……”又见他赤子纯心煞是可爱,便问道:“那你呢?你父亲同哥哥都好,你呢?”

苏辙自愧道:“我资质平庸,怎么敢同父兄相较,我实在是比不过我父兄!”

是安见他谈起自己倒不好意思了,更觉得这个书生真是有趣,笑道:“我未曾见过你父兄,也不曾拜读他们的文章,但我看你是个温和老实的人,大概他们确实很好,只是不日春闱,你们投过名了没有?”她又托腮思索道,“京中饱学大家虽然有很多,最好的……”要说出这人名讳,却不必多想,“当然还是能投在欧阳修门下,只是我前些时候开罪他了,若你们拿了我的修书去,他怕是不肯见……嗯……不若我叫我的老师代为修书,你父子拿了去拜见欧阳修吧!”

苏辙不曾想她会这样热心帮忙,忙推拒道:“我父子承蒙益州太守张方平推荐,已经拜见过大学士了,那日便是跟着他见到小侯爷的。”

是安听他如此说,放心道:“那便好了,你们拜在他门下再好不过”。

“小世叔?”好像是仲针的声音,是安偏头一看,果然见他父子的马车停在前头一个果子铺旁。

是安赶紧弯下身子对苏辙嘱咐道:“那些士大夫都不喜欢我,你莫要说与人知你同我相识,怕他们要看轻你,别误了你求学博功名。”

苏辙挥手道:“不会、不会”,又见她头上的花确实要掉了,便掂了脚想伸手帮她扶一把,是安见他伸手上来,便犹豫了一下换了自己伸手去摸,原来是花要掉了。

苏辙见她已伸了手,便放下自己的手来,挠了挠头只觉得自己又唐突了,还是怕她要再叫一声“登徒子”出来的。

是安已摸了花下来,花朵还开的好,只是花枝被她的发箍弄折了一点,也不妨事。她一低眉,正看到苏辙髻上未挽青巾,只着了一身白襕,便笑道:“你探头过来。”

苏辙以为她是又有什么叮咛,便踮着脚探了头过去,鼻尖刚刚嗅到她身上的一点汗香味,便忙想退后一步,谁知是安已扶了他的头,“别动……我为你簪上此花。”

苏辙耳中听得这话,虽然觉得不甚妥当,但又想着这小侯爷赤诚坦荡,自己又何必扭捏作态,便果真未动,由着她给自己簪上花。

是安将花簪好,又仔细端详苏辙片刻,才缓声道:“这是我今日击鞠得的彩头,给你这书生簪上,助你来日蟾宫折桂。”

苏辙听她此语,脸上升了一团红霞,退后施礼道:“愿如小侯爷所言。”

是安看他红着脸却无旁人的那份假意谦让,心下一动,自己不知为何也红了脸,看向他乌黑的眼珠里,这人一双眼睛倒生的好看。

“小世叔!”仲针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安赶紧同苏辙告别,踢了马肚子朝宗实父子的马车行去。

仲针已经下了车要过来寻她,是安赶紧从马上下来。

仲针施了礼皱着眉头道:“小世叔在同谁说话,说这样久?”

宗实轻喝他:“不得无礼!”也下车同是安互告了礼。

是安笑道:“不妨事,我同仲针自来如此的”,又见他父子是停在果子店门口,便问道:“团练如何在此?”

仲针抢先答道:“我母亲生辰要到了,我爹爹想同店家订些喜欢的果子送去。”

是安又问:“订过了吗?”

“你才同人说话的时候已经订了”,仲针一眼便瞧见她脸上给人搽了粉,不由分说便过来摁下她的头抽了帕子要给她擦掉。

是安避闪不及,已叫他捏紧了下巴,只好告饶道:“我同人说好了,不能不算话。”

仲针依旧皱着眉头,手上却轻轻地只怕擦伤了她:“你镇日不同世家公子们学好,只知道同那些衙内们胡缠。”

是安也学着他的样子皱了眉头,不服气道:“你个小孩子,怎么同长辈说话呢?咱们到底谁比谁小?”

仲针见她的脸有些被擦红了,忙上前吹了吹,是安赶紧躲开,“你这么大了些,同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仲针却已将帕子又仔细叠了揣回胸口,淡定道:“我才多大?你方才不也是同人在街上拉拉扯扯吗?我也没见你害臊!”

“你你你……你这孩子……”是安转过头见苏辙还站在那里正望着这边儿,立时红了脸,走到团练身边告状道:“你们家仲针……还是书读的太少!小孩子一天不认真读书,就知道出来啰嗦我!”

团练一笑,转头对是安否道:“嗯?小侯爷这话不妥,我今日便是因他只知读书,才带出来透透气的。”

是安气结。

连李乙都嗤嗤地笑出了声,是安无语道:“你笑什么?”

李乙便对仲针长施一礼道:“请公子时常到我们家来坐坐,好叫我们官人安分些,如此小乙也轻便了。”

什么?

是安转过头就去打他,李乙牵着枣红马的缰绳躲来躲去,料是赵宗实在此情此景下也忍俊不禁起来。

苏辙见他们相聊甚欢,伸手探了探发髻上的芍药花,兀自含了笑转身去寻自己的父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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