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都头抬眼望了一圈,终于拨开其他人,在一丛缝隙中看到了是安额间红色的抹额,也不管其他人如何,赶紧朝是安这方向施礼道:“小侯爷。”
李乙已让开了位置,苏辙却还不动弹,是安只好微笑着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背,表示谢谢你但是你可以让一让了。
苏辙这才赶紧转过身来红了脸也对是安施一礼,是安先扶了他,谢他的好意“不必,不必”,又连忙叫禁军免了礼,最后才朝那衙内的方向看去,狐疑道:“我听说你是皇亲贵戚,敢问是哪家的衙内?”
那衙内依然坐在椅子上,听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嚣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襟道:“你这少年还是个侯爷,那我便说于你知道,李国舅你可识得?”
李国舅?李用和?不是死了吗?
是安不解地转头朝禁军都头道:“这是李指挥家的衙内?”又朝那衙内不解道:“你不是姓杨吗?”
都头低声回道:“这位衙内是指挥使府上太夫人的内侄。”
是安这才反应过来,“哦~这便通了,我说这东京城里姓赵的都数不过来了,还有姓杨的呢?”
杨衙内听她如此不逊,立刻大声喊道:“你放肆!你是什么小小侯爷,官家见了我姑妈也得尊称一声舅母,你是何人,也敢如此放诞!”
是安听不得他罗唣,只轻缓了声音唤那小娘子道:“小娘子也出来说分明吧。”
李乙连忙将那小娘子请出来,是安也转身拉了条凳子给她坐下,朝她温声道:“别怕,照实说,有我在。”
那小娘子便絮絮说来。
原来因着河北路灾情甚重,她一家子因为出来避灾给逃散了,只有她和舅舅流落至此。这家的掌柜看他们可怜,便收容了叫这小娘子偶尔给人弹琴助兴得些赏钱好不日归家寻亲去。谁知遇上这个衙内,不知使了什么招数,三两银子便从她舅舅手里将她买了,今日便是来拿她回去做个通房。这小娘子如何肯依,拉扯间,正有苏轼兄弟和美男子在间壁说话,便过来一助,不免动手,才有了是安方才进来看到的光景。
是安听了不停地点头思索,看了看禁军,又看了看美男子和苏轼兄弟,拍了拍膝盖,长叹一声,最终决定息事宁人。
“既是这样,这位……嗯……杨衙内,这小娘子也不愿同你去,你那三两银子我便还你,你放这小娘子家去,今日事便不提了。”
“谁同你不提了,我将她买了,她便是我的,这几个腌臜动手打我,如何能放过?”
是安假笑道:“不如看我薄面?”
那衙内见是安势弱下来以为她怕了,站起身来“呸”道:“你是什么旮旯里冒出来的侯爷,也来同我讲面子,我们家的兄弟是驸马都尉和殿前都指挥使!老子今日要定她了。”
李乙见他竟敢骂是安,立刻便要上前。那小娘子听了他家来头,更吓到掩面而泣。
是安忙挥手示意李乙,“说好了不打架的!”又安慰那小娘子,“不怕不怕。”
转头再朝那衙内看过去,见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在说“你们能奈我何?”
是安只好道:“那不知你又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所谓~'东京千千衙内,捉贼程侯第一'......”说话间突然两个箭步过去朝那杨衙内狠狠送上一记窝心脚,直踢得他连人带凳摔在地上。
那人不妨是安有这一击,立时捂住胸口惊骂禁军道:“你们这些杂碎还不治她,我兄长可是李指挥!”
“李指挥?”是安更连踢两脚朝他啐声道:“我怕你的李指挥听了你给我称老子,会吓得夜里睡不着觉。”
那些才反应过来要去扶自家主人的仆从们见惹了小程侯也吓得不敢动弹。
“兀那都头,把他绑了给我送到李府去,只说我要朝李璋和李玮问话,倒要看他们敢不敢来应我一声叔伯!”
那禁军都头见事大了,忙示意后边的人上前去捆拿嚣张这厮。这衙内见是安瞪着眼睛连他兄弟都不放在眼里,更要叫骂。
是安也不理他,只捏了拳头朝那衙内和他的仆从们狠道:“大宋律明文禁止买卖人口,我今日说在这里,无论是这小娘子还是这店家,若再敢有人因今日之事前来罗唣寻事,别怪本侯爷不看任何人的薄面。”
那些仆从战战兢兢的听了,顺从地被禁军们押送着出去了。
禁军都头上前施礼告退,是安扬了扬手吩咐:“知道怎么向上回话吗?”
那都头当然连连点头,不敢违逆。
是安料理了人,才唤了那掌柜出来道:“你是怎么回事?”
那掌柜瑟缩着:“小侯爷今年不大不在街上了所以不知道,这衙内横行了这些时候,哪个敢惹他,如今小侯爷得罪了国舅家,快家去请王爷说情吧。”
是安失笑道:“我从前不知,你们竟如此惧怕李家?”
掌柜的摇头道:“便不是怕李家,是怕他家太夫人杨大娘子咧!”
李太夫人?不知道!
是安先走到那小娘子身边去,温声同她说:“朝廷对河北路受灾百姓都有赈补,你这样貌美的小娘子独身在此不知会引来多少这样的泼皮,你想回家寻亲去,我便着人给你盘缠送你回去吧!”
那小娘子泫然泣道:“侯爷大恩难报,如今我舅舅也不知何处去了,奴家也只好家去。”
是安于是唤了李乙:“你陪着这位小娘子收拾一下,先回王府取些银两盘缠,再给她租辆车送她家去。”
李乙道:“官人呢?官人不回去吗?”
是安笑着看了看苏辙旁边那位长身玉立的美男子,道:“我还有事,你放心!”她又瞅了眼苏辙,一把拉过他来,笑着对李乙道:“这书生能护着我,你回到王府,再唤辆车来接我便好了。”
李乙狐疑地看向苏辙瘦弱的身躯。
苏辙见是安拉了他如此说,也不堂皇,便顺着朝李乙施礼温笑道:“承蒙信任,便请阁下放心将小侯爷托付在此,我和我哥哥必保她无虞。”
是安看他如此认真作保,不免更大笑起来,推了李乙出去:“我架也打了,今日还能打第二遭吗?你忘了官家派了察子跟着我的。”
李乙被推了三四次好歹略略放了心,请那小娘子与他一同离去。
这小娘子犹挂着泪珠朝他们四人万福道谢后,方才随李乙离开。
是安转身要朝美男子说话时,又看到这一地残局,想起李乙已不见了身影,只好朝那掌柜道:“我身上没什么银钱,你改日派人到王府去拿吧!”
那掌柜的不好意思道:“小侯爷什么话,这算什么要您赔?都是那衙内打碎的,同您什么干系?”
是安笑道:“那你敢问那衙内去讨钱吗?”
掌柜的更不好意思了,只好笑了笑,喊小二来收拾残局。
是安这时方走到那美男子身边,问他道:“章惇?”
美男子扬着头应她:“是!侯爷?”
是安摆摆手:“我是程是安。”
是安又转过头看向苏辙和苏轼道:“你们二位?”
“眉山苏轼”
“眉山苏辙”
是安捂着嘴笑:“我是说你们谁的笔法好?丹青好?”
“嗯?”
是安又朝章惇道:“你这衣服好看,我家里有一位哥哥”是安想起怀吉来,赧然道:“他的衣服样子很有限,我想画下来做件一样的给他。”
章惇听了,不以为然道:“既如此,我送了给你便是。”
是安忙摆手摇头:“不好不好,我家里……”是安心想公主居处怎么能出现无知男子衣物,解释道,”哥哥同兄台身量不一样的。”
章惇笑道:“便是如此,你年纪如此小,想来你哥哥年岁也不大。”
是安挠了挠头,“我年岁也不小了,我明年便可正式束发了!”
此言一出,他们三人更笑不可支。
待苏轼画好了衣衫的样子,王府的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了。是安便同他们拱手告辞。
上了车去,忽然又转过头来对苏辙说了一句“书生,今日多谢你护我”才离开。
苏辙望着是安离去的马车,忽然拍手朝苏轼道:“忘记同她就那日的事说分明了。”
苏轼也才想起,“哦,对对对,不过既已结识,来日方长罢!”
章惇听到他们的话,回首道:“两位同这位侯爷认识?”
苏轼睁圆了眼睛,浅笑道:“惭愧惭愧,实在惭愧!”
苏辙也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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