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赶忙回道:“是,多谢老师指教”,又见曾公亮是要走,忙上前道:“我那日鲁莽,那几人虽有不逊,但也是州府递来的应试学子,若因我之故,枉费人才,岂非是安之罪,我……愿撤销告诉,放他们出来认真备考。”

曾公亮原本未曾想同她说起此事,如今听她主动询问,又为那几人开解,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回说:“侯爷能有此心,实在难得,我自会在法理之中酌情处理,侯爷放心。”

是安这才施礼告退。

三乘的大马车重新“嘚嘚”的走起来。

街市又恢复了大雨之前的热闹喧嚣,进京的学子遍地。苏辙望着是安的马车朝大内的方向快速驶去,曾公亮在后面顿了顿,也掀了帘上车离去。街市上的鼎沸一下就掩盖了刚刚那须臾的平静。

苏轼还在朝欧阳修身边的人发问,“府尹大人便就这样做了这小侯爷的老师?”

“那官家都开了口、程侯也拜过了,连王府都郑重其事的送了拜师礼过去,可不就做了?”

苏辙没有听到他哥哥的声音,却听着街边书摊的主人同旁边客栈的掌柜议论。

“谁能生的程小侯爷这般好命,也算值了。”

“好命?未见得,一个孩子尚在母亲腹中父亲便亡故了,还在襁褓之中,便被抱去‘八大王’府上,你年纪轻不知道‘八大王’骇人,那也听过燕冀小儿夜啼,其家必警之曰‘八大王来也’吧?”

“可我听闻这小侯爷四个月时,‘八大王’便薨了,抱去给他家大公子养了啊?”

“这便是小侯爷奇哉之处了,说起来还有其他‘几奇’呢!”,那掌柜的看了看周围,唯有苏辙这么一个瘦弱书生在认真翻一本旧书,便不计较,只在这摊贩边上低声道,“那程太夫人一连生了五个儿子都不能活的长久,不是生即死胎,就是两三岁上夭折,连连五个都是这样,此非一奇?”

“年过四十尚能怀胎,还给安然生下来养到这么大了,不像前面五个,勉强算是二奇了。”

“这第三奇嘛?”那掌柜的更谨慎小心道:“她生在十月,可咱们官家那位小皇子便是那一年正月薨的,你算算去,奇不奇?”

摊主早听迷了,手里的鸡毛掸子也放到一边,睁圆了眼睛,讶异道:“怪哉官家至今也无皇子,难道是她……”一张嘴立时被掌柜的捂住。

苏辙皱了皱眉,将书翻到下一页。

那掌柜的先摇了摇头,又才开口道:“你知道官家的崇文院有个刘羲叟吧?最能观天象而知人事了。”

“知道知道,据说这位学士推算日月星辰、生老病死无有不验的!”

“如此才要说于你,这小程侯便是被这位大学士推算相看了的,说她虽无父母运,总归身环瑞气,是命定的公侯,有她在,能保程侯府百年无虞呢!”

“所以这五奇嘛,便是她果然无父母运,方已说过了,她父亲故去后,她母亲大约是为了保她长久,便也久居长安,并不见面。”

“然后呢然后呢?”摊主最喜此等奇闻异事,迫不及待地问道。

“说是八王大公子素来同她父亲交好,见好不容易留此独苗保住了程家香火,便抱去自己家里,不知怎地又给老王爷养去了?”

“许是想借着老王爷的威赫,能镇住她?只是没多久老王爷也薨逝了而已”,摊主据前言猜测道。

“便是如此,后来也不知在大公子手里长到几岁,那大公子才故去的。”

“大公子也故去了?这这这……命格这样硬?”

“所以说咱们官家是万世不出的好皇帝”,掌柜的脸色一变,全然自豪起来,“咱们官家的仁心厚道,因同先程侯素来和睦,又有刘羲叟的推算在,小侯爷生下来不多时便叫袭了爵,就怕有个闪失。”

“等这小侯爷稍通人事,又送去大内养了几年,逐渐大了,才又送回王府给如今的郡王养着。”

“果真是官家的龙气,这小侯爷竟再没方住人?”

“所以说奇来怪哉,想来一是有官家的龙气,另一个你不知她还有一位大相公护着?便是咱们大宋的天降英才、中梁砥柱!”

“便是面涅将军狄相吧?果真果真,有此二人镇护,她必能安然长久啊!”

“要说小侯爷有此隆恩盛宠,虽不听有什么不世文采吧,但小小年纪正气凛凛,倒常常肯为小民出头说话,也算难得了,不枉天家教导之恩。”

“谁说不是呢?我看她虽身量不足,气度倒好,同她那个小护卫时常形影不离,便去瓦子里玩耍,也从不占人便宜,倒总问人‘哪里有贼人出没’哈哈哈哈哈”那摊主忽然想到程是安以前掂着脚一脸正经的问他,“有没有什么人平白欺辱你做营生?”“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贼人出没?”

“哈哈哈哈哈哈”,那掌柜的也笑道,“你方才没看到吗?她尊为师的是如今开封府的堂官‘曾开门’,素有缉盗之名的,她大概善心要替着老师维护名声,所以那些衙内们不是酸她‘东京千千衙内,捉贼程侯第一’么?”

苏辙听到此处,不免也微微一笑,那掌柜的又说“倒是前些时候,同学子们在悦香楼不知何事打了一架?”

苏辙忽然想到那日里茶楼的事,默默将头掩在书里。

“我听说了”那摊主立刻笑道,“便是那些书生胡乱攀诬狄相,小侯爷才出手的”,转过头来见苏辙还拿着这本书在翻看,便问道:“公子要买吗?这书喜欢读的人可多了。”

苏辙阖上书正欲放下,忽然侧里伸出一只手拿过去翻开读道:“‘永贞年,东市百姓王布,知书,藏襁千万,商旅多宾之。有女年十四五,艳丽聪悟。鼻两孔各垂西肉……’哈哈哈哈子由,你便是被这书绊住了。”

苏辙要从他手里抢过来,又怕不小心给人撕坏了,苏轼已携了书笑着跑远,“那便买了罢,为兄也看看。”

苏辙只好从袖中掏出几枚钱来,羞赧道:“真不好意思店家,我只有这几枚钱,买刚刚那本《酉阳杂俎》不知够不够?”

“够了够了,只不要贪误了你考试”,那摊主见书生青涩知礼,拿过钱笑道。

“多谢店家”,苏辙红了脸,微微行了礼赶紧去追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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