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灵绝果不其然是北海最不识趣的人。

当纪潇湘联想到这句评价时,已经深刻领教了北海第一高手的无趣之处。她跟陆离进来有好一会了,奈何戚灵绝观景入迷,只留个背影供人瞻仰,压根不在意有人闯入。

得不到注意,纪潇湘脾气再大也不敢放肆,紧咬着嘴,把话放在心底狠狠地骂。她身子绷着不动,眼珠子却闲不住,飞快地扫完整个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中间的圆井上。

她不懂戚灵绝为何在屋里打了口井,且看得如此痴迷,那井口约三四人合抱的大小,里头荧光闪灼烟雾翻涌,且以她所在方位,并不能探知其中隐秘。纪潇湘心头思虑着要不要近前一观,很快又打消了念头。

相比她的拘谨,陆离早已习惯师父的古怪秉性,并不作声。

面对纪潇湘的眼神询问,他只耸耸肩表示对此莫可奈何,然后抽腿退到门外,站在门前不远,手晃成七八只,不停掐着手印又不停变换。

见他独自练功,时不时停下来默默思索,一点印象从纪潇湘脑海里现出来,自己儿时也同他一般修身自律,一心扑在武道上,不容半点懈怠,那些记忆平日里间远间近,现在却慢慢清晰。

窥伺了会,纪潇湘看待陆离的眼里,已多了几分亲切,某种东西涌上来,嗓子痒痒的,很自然地想吐露几句感想,忽然又意识到他俩尚不熟悉,脸一热,又慢慢将话咽进肚里。

纪潇湘不好意思继续看他,当下的气氛又很严肃,便沉默着把眼挪开,放在那唯一通光的窗户上,窗格将阳光切成碎影,掉在地上慢慢地爬。

渐渐的,屋里爬满了金子,红红的令人疑心烫脚,纪潇湘这才发现日色近黄昏,自己昏昏地站了近两个时辰,红日照在身上,有股暖洋洋的醉意。

纪潇湘见戚灵绝仍在出神,脖子不由粗了一下,又即刻镇住,缓缓吐出那口怨气。忽然发现身边暗下去,原来进来个人,陆离立在门槛处,遮灭了黄昏。纪潇湘站在他的阴影中,忍不住回头望去,几乎看不见他的五官,仅剩一点轮廓让人心挠发痒的去臆想、去揣摩,虽然光线被挡住,但纪潇湘仍能感到脸上有夕阳的余温。

不知何时,戚灵绝从不容分神的悟道中醒转过来,他板过身子,瞥了眼恭候多时的纪潇湘,没有说话。

纪潇湘罚站了这么久,受了两个时辰的罪,哪肯放过机会,也不管冒昧与否,上前抱拳打了稽首,通报了此行目的。

戚灵绝听完后依旧没有反应,沉寂了半晌,总算开了金口:“这事我没有兴趣参与,两仪宗境内没有宝岛,他们想如何处置宝岛住民,无论生死,跟我、跟两仪宗都没有关系,你问错人了,你该去阴阳山问问。”

这番话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好像只是把腹稿拿出来照本宣科,纪潇湘对他越发琢磨不透,同时怒从心起,出门前未曾进食,现在仍不饿,这满满一肚子气大约能消化到明天早上。

见她没有反应,戚灵绝呆呆地转过头,对陆离说道:“你带她去趟阴阳山吧。”

纪潇湘还有些木,迟疑了会才扭头望向屋外,落日余晖刺进眼里,略略有些不适,待她适应后,瞥见洒满红光的平地上,陆离正站在那等她。

直到两人离开两仪宗所在岛屿,纪潇湘才拍拍脑袋,想起自己忘记问戚灵绝跟裴剑仙的胜负了。

天色渐渐沉下去,繁星慢慢浮起来,闲云上枕着疏疏的一轮月。北海的夜景,是常为往来人士所称道的,即便是看厌了的纪潇湘,此时也觉得月色正好,不紧不慢的,虽然模样羞涩,只会躲在云中看人,但已能渐渐烘托夜色,想必再过一些时日,就能成为诗人口中的绝色。

两仪宗和阴阳山中间隔着双鱼台,路程不短。纪潇湘浑身披满星光,也不着急,不远不近地吊在陆离身后,并不觉得吃力。陆离在发现自己看轻了她之后,便逐渐加快脚程,纪潇湘却始终能紧紧跟住,略微出乎他的意料,疑心她在生师父的气,也没往心里去,于是收起念头专心赶路。

月亮漫过中线的时候,两人同时瞧见一点光亮,随着海平面徐徐下沉,那点荧光烟火爆开似的扩散,很快走到大海尽头,仿佛没有止境,直至占据两人所有视野。凑近后,纪潇湘才有闲情惊叹阴阳山的巍峨气派,触目所及皆是阴阳山地界,就连海面蛰伏的十二座宝岛,也不肯谦让,十二宫各自升起一道光柱,顶端恰好触及阴阳山的底部。外加山上灯火相连,处处鎏光放彩,站在边缘,仿佛置身于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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