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有些地方为父的实在不明白,希望你能好好地解释一下。”与料想的不同,织田信秀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语气平缓地说着。
那样子,像是把信长当做平等的对象,不,甚至说是在虚心请教一般,信长点头问道:“父亲请说,三郎的哪些行为,让父亲不明白呢?”
“为何要火烧清州城?”
“父亲大人为何不攻占清州城?”信长没有正面回答织田信秀,而是反问道。
“这……”织田信秀一脸为难地说道:“非是不愿,只是不能,为父没有大义名分。”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信长点头心道,这个时代虽然有着太多的“下克上”的无耻之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这织田信秀的底线,就是“不能对旧主出手”。
所以他虽然北抗美浓斋藤,西占三河松平,并且蚕食了尾张国的大部分土地,却一直迟迟未对易攻难守的清州城动手。
因为清州城内住着的,是作为织田宗家的清州织田氏,以及尾张国的正牌守护大人,是织田信秀自己不能突破心中的藩篱罢了。
“所以,儿子在清州城放了一把火,一把让停滞的清州城再次前进之火。”信长将视线转向火盆中的火焰,接着说道:“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武卫样或是大和守就会按捺不住自己的疑心,率先发难。”
“哦?为何?”织田信秀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儿子成为比自己还狡诈的阴谋家,于是他接着问了下去。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威胁。”信长抬头看向织田信秀的双眼,那眼中因为反射了火焰而褶褶发光。
片刻之后,父子二人放声大笑,只剩下平手政秀望着好似忽然发狂的二人,茫然不解。
“原来如此,可惜三郎,你所做的事,不会被家中之人理解。”织田信秀止住了笑意,转头问平手政秀:“中务,是吧?”
“什么?”平手政秀愣愣地问道。
“你看,这样要如何是好?”织田信秀看向信长,意味深长地问道。
“如此甚好,”信长点了点头,“若是让他们了解,那么我恐怕将会遭到不测。”
“你的意思是,家中会有人背叛?”织田信秀惊讶道。
“不错,若是一个一眼便被看透的庸才,就会有生出异心的家伙,这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这种事不仅会生在织田家中,任何一个家族或是势力,一旦主家的势力薄弱,家臣必会以下弑上、取而代之。美浓的蝮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哈哈,你就是如此说你未来的岳父么?”织田信秀再次哈哈大笑,他很满意信长的回答,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深深地领悟了作为家督的领导真谛。
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没有什么是真的被道德所约束的,统御臣下,一味地施恩或是威压都是愚蠢的,真正的强者要让手下做到“敬畏”二字——敬之如父,畏之似虎,这样才能时刻不懈怠地为主家奉公出力。
“嗯,作为对手,我必须时刻把他的危险性,记在心中。”信长答道。
织田信秀点头,对于斋藤道三,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原本还想提醒信长不要耽于女色,要小心来自美浓的毒牙,现在看来,完全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信长这个儿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狡诈,而且冷静,织田信秀放心了。
就见他拍了拍平手政秀的肩膀,“中务,既然如此,遵守你们之间的赌约吧,以你的行事风格和人生观,已经不足以束缚三郎了。”
“是。”平手政秀一头雾水地答应着,不过他也不敢问啊。
“三郎,我要回去了。”织田信秀愉快地大声叫道,说完起身迈着大步,重重地踏出了玄关。
“恭送父亲!”信长低头,听那脚步声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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