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兵卫,为各位大人奉茶。”千秋四郎季忠吩咐道,片刻后,那年轻的侍从为众人端上茶水。

“多谢。”信长接过茶杯,点头致谢,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旁边的木桌上。

千秋四郎微微一笑,他看出信长对自己还有疑虑,当下也不点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因为他准备向信长说明一切了。

“首先回答信长公子的问题,我想您应该知道的是,我们热田作为最古老的神社之一,”千秋四郎顿了一顿,“从来就不只是神在人间的象征那么简单,我们也需要有自保的手段。”

“自保的手段?”信长低声重复了一遍,他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错,我们神社传承至今已经有八百多年了,这八百多年里政权几经更迭,又战乱不断,稍有不慎就会引来败亡之灾,于是前几代大宫司就在思考:要如何做,才能在这乱世当中屹立不倒?”千秋四郎盯着信长的双眼,似乎是在问对方答案。

“想要免受战火之扰……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就好。”信长手拄下颚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对啊,想不到我们几代人冥思苦想的问题,信长公子竟然在片刻之间得到了答案。”千秋四郎眼前一亮,拍手叫好道。

“……”信长无语,这本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浅显易懂的道理,只能说这些侍奉神的家伙们都太呆了,连找个靠山这种事情都要想好几代人,实在是脑袋不太灵光。

他哪知道岛国神道地位尊崇,历来不惹尘世,只不过近些年受到外来宗门,尤其是一向宗、真言宗的冲击,神社势力才开始意识到了危机感。

加之地方豪族的不断崛起,各种武装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很难保证没有利令智昏的家伙们,来打神社的主意。

“可是这天下没有纯粹的善男信女,每个人在给予一样东西的时候,必然会索取一件等价的交换品。”这话从每天有无数善男信女参拜的千秋四郎口中说出,颇具讽刺的意味。

但信长仔细想想,却是人间至理,那些善男信女看似诚心实意地布施结缘,难道就不是为了求得今生喜乐和来世亨通么?

物质上的所得是交换,心理上的慰藉也同样是获得,在这一点上,作为神官的千秋四郎看得倒是蛮明白的。

“所以你们同各家交换的是什么?”信长想不出这热田神社能为相互争斗的大名们提供些什么,在这个礼乐崩坏的“下克上”时代,信仰只对深陷苦难的平民有用,礼义廉耻都不顾的家伙们还会在乎神明的惩罚么?

当然不会,否则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美浓之蝮”“尾张之虎”“越后之龙”了。

“是情报。”千秋四郎并不想卖关子,直截了当地把信长的疑惑解决了,“我们这里,每天有成百上千的信徒来参拜,每个人除了能带来自己的苦恼,还能带来各地的消息。”

“哦,原来如此。”信长点头,这倒是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一件事,他接着问道:“但是从这么纷乱的信息中提取有用的部分,恐怕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吧?”

“嗯,确实很耗费精力,但物有所值。”千秋四郎从身后的柜子当中,取出一个木质的托盘,那上面用一块红布盖着。

没等信长发问,千秋四郎掀开那块红布,原来那木托盘上是十七枚马蹄金,“这是您父亲备后守大人,于天文九年赠送给我们的,当时一共是三十枚和铜钱七百贯,其他都用于修缮宫社了,如今只剩下这些了。”

天正九年……信长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一下,那应该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自己的便宜老爹织田信秀因为何事这么一掷千金呢?

“在那一年,备后守大人利用松平氏陷入混乱之际攻入三河,成功地将西三河划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千秋四郎嘬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是你们在暗中搞的鬼?”信长恍然,原来是坑了竹千代他们家的啊。

“不错,事后还由当时的外宫神主度会备彦奏请朝廷,给备后守大人博得了一个从五位上的‘三河守’这样一个官位。”千秋四郎微笑着问信长道:“难道这还不够物超所值么?”

信长想了一下,虽然自己不清楚西三河的土地和一个从五位上的官位到底有多大的价值,但自己那便宜老爹织田信秀,历来算计得比谁都精明,如此看来在这件事上,织田家肯定是大占了便宜。

“嗯,我已了解了你们的价值,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信长明白,对方费劲口舌地向自己展示这神社的巨大功用,并不是无偿的科普讲座,必是想要和自己做某种“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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