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难舍,难克制。抚脸,他十年思恋,翩然轻擦。

“陌哥哥,你可要担心染妃噢。安阳可没说你不胜酒力,什么都没说!”

皇甫陌笑意浓浓,醉倒在地,依借酒力深深地吻,字字句句说得缠绵。他遮掩胎记,混淆真假。只为要她清清楚楚表明心迹,将他当作思慕之人。

“宫中隐秘已成过往,似真似假谁又知晓。恐怕是那时抄载卷宗的文官自己都迷惑不解。染妃又怎会纠结于此?”

可她倔强,惶惶不安,一再想问出结果。若当真知悉,那她是会把他看作辅佐之人,还是会诉诸真心?

皇甫陌答得含糊,她失落低眉,缓缓挣开手,有情又似无情。

他不知,不知钟离江南可有计划他怕,怕她再惹来钟离杀意。可他也不会任她硬生生将他推开。

“我自是料到如此,故走前特向御医索了几颗专治晕船的药丸,染妃服下便可消除周身不快。”

然时不待人,钟离已有立太子妃的念头,他要再等,只怕错过时机。

故他兵行险招,借灯市热闹众人散开,拉她一路走至水边。他吻得忽深忽浅,她不反抗,那他清楚之后她已不会再推开他。

他也不会让她再心焦难安,西湖泛舟遇刺虽是意料之外,却给了他开口的机会。萧萧杨花落,腰间胎记看得她错愕。他告诉她因果,告诉她从此以往,她与他注定一起走到最后。

可相知相许,敌不过地覆天翻。苏芷薇遇刺丧命,皇甫极蓦地倒下不起,风雨欲来。

他却还未计划周全,还未有同皇甫治与钟离抗衡的资本,他甚至不能保全西钥香染性命!可他也明白,皇甫治继位为君,才能护得西钥香染不受钟离所害。

他懂皇甫治对她一往情深,他也懂离宫以后注定两相分离。纵是崇德寺再见,亲热缠绵一夜,一别之后,遥遥无期。

他到底是将他心爱的人拱手让出。

百越亡国,夜箜铭被俘,谢白兰亲近,宴席相望。他就连触碰,都成奢望。

他想再等,等皇甫治与钟离失尽人心。可他等到的,是夏绾与尉迟清偷情问责。

这不是天赐的良机?

夏绾嫁入尉迟府中,尉迟荣半个兵权就已握在他手里。谢白兰取夏绾而代之,正可替他顾好西钥香染腹中骨肉。他甚至要谢白兰寻到千瑾晨,要他在宫中时时刻刻看护,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最后,苏芷菡心思沉沉,算得她流胎心哀。

他怒,他恨。她苦楚难耐时,他却只能在广阳府中望月皱眉。

不,他怎能轻易放过苏芷菡与钟离。

“千瑾晨,我可助你从密道救他出宫,可相应地,你们则需与我结盟,来换九方百越相安无事。”

“至于素和沙,你大可放心。甘泉离宫与广阳府这一段路,足够她折腾许久。”

可他失策了,他错漏了苏芷菡,他以为她流放北疆,就难生是非。一夜,当他还沉浸甘泉离宫彼此依偎相伴时,九方宫内,她的身份早已败露。

他怎能让她堕入冷宫?!

“染妃她本便无罪可论,因她就是羯疆真正的、如假包换的公主,西钥香染。”

朝夕之间,西钥元羽一纸书信,翻转局势。

钟离慌了,她再无罪名可指,她只得以苏芷菡换她曾经荣华。

那又如何?

皇甫陌冷笑,素和沙的心早已不在钟离身边,谢白兰利用千瑾晨离间她二人是迟早的事。正如千瑾晨所说,素和沙从江南那时起就清楚一切,可钟离却一直被蒙在鼓中。

为何?

既知不报,定是有情,还能为何。

只要千瑾晨在,素和沙便绝不敢对西钥香染不利。他料定如此,才会召千瑾晨一路随同,才会让谢白兰引西钥香染前往羯疆。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他许下西钥元羽归还和田腹地月下湖畔,落叶纷飞,他终兑现十年前的誓言。她的墨玉涵回来寻她了他从未忘记分别时对她说的一字一句。

他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登上九方君王之位。

当他遭遇归途刺杀,他立即决定再不放过苏芷菡性命。

他以为,借萧仲与万俟夫晏交好,将他从黑水之地接入皇城便可牵制钟离。他以为,归途遇刺不过是苏芷菡一次失败的算计,再无之后。

可当边界动乱传来,羯疆九方战事将起,他终于明白,他所以为的一切,他想守护的所有,一直以来他的苦心布置,只有夺得君王之后,才有资格再论。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托千瑾晨设计擒获作乱之人,他笑叹钟离发兵羯疆走错一步,他与萧谋令尉迟荣惨败漠北。

大势将会如何?

千瑾晨含冤而死,苏芷菡西湖作乱浮出水面。他要替他的子芊,向她将曾经受得委屈一分不剩地讨回来。苏之言背弃,皇城传言纷纷。

“苏芷菡怎会想到,我百越蛊毒只要投入水源,就可造出皇城瘟疫假象。”

“皇甫治召我入宫避让一段时日,待我亲手了结了小公主性命,你便止下疫情,让所有人对传闻深信不疑。”

一切已是箭在弦上。他教她离间钟离与苏芷菡,取皇甫治性命改易天下。他说再见兴许物是人非。只是他唯独不曾料到,她会在此时再怀上他的骨肉。

那这一箭,他不得不发。

她召夏绾入宫作伴,他便赴将军府逼尉迟清交出兵权。她请乐坊演舞贺寿,他便派素琉璃蛊惑皇甫治,了结苏芷菡性命。

终是他策马而来,入主宫中。木门推开,她缓缓走出内殿,绽开笑颜。

皇甫陌眼眸深深,凝着壁上的画。“不管你是百里子芊,还是西钥香染,从初见开始,便注定是我一生眷恋。”

“陛下,已是午时,陛下可要去未央宫用膳?”

他忽地回神,恍然如梦,“朕这就去。”

转身走几步,他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又看了一眼壁上画。画正中,湖边落叶纷纷,西钥香染在秃树下坐着,弯身转头,对着他笑。画右下,题诗一首:

百叶纷飞落湖西,

里裘轻缠解心钥。

子若识得墨玉香,

芊帘半掀情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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