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苍站在光前,宁恒一阵恍惚,而后近乎讽刺地笑着捂住了眼。

那一瞬间,他居然好笑地心跳加快,难以控制地感受到了一阵喜悦,仿佛看到了救赎。

救赎?

真是好笑。

明明就是这个人将自己亲手推进万丈深渊中的。

难以抑制地好笑的讽刺,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的悲哀。

冉苍看见宁恒醒来,惊慌地快步过来解释,说大抵是药没有煎好,又开始嘘寒问暖,一如往昔。

只是宁恒神色淡漠,一如从前。

冉苍大抵是忘了,他也算是宁恒看着长大的,而宁恒身为盟主,本就是智勇双全。

当怀疑已经生出,以温情与信任编织而成的保护膜已经破裂,之前蒙蔽双眼的情绪一览无余。

被设计好的。

不出宁恒所料,在接下来的时光中,冉苍对他的态度开始时冷时热,醒来后看不见冉苍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患得患失,不顾一切。

欣喜若狂,自怨自艾。

难以控制的情绪,几乎要将他逼疯。

像极了熬鹰。

只是这次的饵不是食物,而是习惯与温暖。

宁恒清醒地知道那难以控制的期待与悲喜不是出于爱意,可是当习惯深入骨髓,不论是爱是恨,已经不重要了。

他一页页地背着古籍与功法,在黑暗的空间,看不见时光的流失。

而因为冉苍刻意为之,宁恒醒的时间越发不定,因而没有发现,宁恒对百日僵渐渐形成了耐药性。

宁恒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就代表着,能更长久得适应冉苍不在的时间。

宁恒乐观地想,其实除去不能切身体会,现在的状态倒是和闭关无异。

长时间的钻研,让之前一知半解的内容豁然开朗。

以前师父曾说,他对武功着了魔的专注,担心有天他钻了牛角尖。可是现在,这种近乎疯魔的着迷,也将他从深渊中一步步拉了出来。

他的眼中有功法,有武林,有江湖,有日月。

又如何看得见那一个小小的冉苍呢。

再后来,冉苍开始真的忙了起来,即使恢复了百日僵的饮用药量,他也经常会错过时间,从而无法发现宁恒产生抗药性的事情。

幽冥令。

血巢。

围剿。

宁恒坐在方寸之间,却看见了江湖上的风雨。

风雨欲来。

直到有一天,他醒后,听见外面窃窃的、不同寻常的声音。

他回应了。

再后来,他被救了出来。

五十年之后,再一次看见了蓝天白云,看见了日月星辰。

那关在笼中的鹰,展翅飞向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冉苍躺在床上,他全身不能动,只能从小小的窗口,看见一小片蓝天。

难以避免地想起宁恒。

有时候那个洛书,会带来宁恒的消息,例如功力突破,纵马江湖之类的,他知道这个人的意思,就是要他难受,求而不得。

这人心眼小的很,尤其是旁人碰到他逆鳞的时候。

他冉苍真是何其有幸,一下子碰到了三四片。

不可能不恨的。

可是有时候又生出一股庆幸。

至少还能知道他的消息。

宁恒这样快活,就像是鸟飞回了天空,狼回到了草原,鱼回到了水里。

身边伺候的人只剩下了孙公公,他对冉苍一如既往的妥帖,只是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关切。

他看着冉苍,小心地问:“您在想什么?”

冉苍顿了顿,突然笑了。

“只是在想,有些鹰,注定是熬不出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