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军师执意南下追敌的理由吗?”

诸葛离笑道:“正是,而且此前我亦在帐中说过,不能消灭晋军主力,那么即使我们占据洛阳,天下或者中原都不会归于大汉。”

“听起来,此战军师胜券在握?古人曾云,不击回朝之师,军师不会不知道吧?”

诸葛离玩弄着手中的棋子,解释道:“晋人东归,士气低迷。他们军中大多数并非东海王的嫡部,却被裹挟东去,心中自然不满,岂是回朝之师?更何况,抛弃京城本就是忍痛无奈之举,他们早已士气低迷不堪了。观两军兵势,乃彼竭我盈,我们只需猛烈进攻,大多数晋人自然不战而降。”

“原来如此,不过南下追敌,军师真的别无私心?”张宾神闲气定,幽幽而言。

诸葛离一皱眉头,“嗯?足下不信?”

张宾依旧闲雅自定,接着问道:“军师追逐晋军,难道与那楠娘子有关?”

这话一下子震颤了诸葛离的内心,他一时哽咽在喉,顿了一下,才说道:“孟孙兄为何这么问?”

张宾却不回答,继续与诸葛离对弈,数子之后,微微一笑,说起棋局来,“军师与我争夺棋局中央恐怕要现颓势了!没想到诸葛兄弟你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却要败在心事上了。”

再看棋局中央,黑子尽数被围,原先势均力敌之势陡然被破,白子环环相扣,将敌手压得几乎苟延残喘。

诸葛离眉头紧蹙,不再敢轻易落子,之前听着楠娘子的名字,胸中一时间心乱如麻,结果连连失手,尚不能知。要不是张宾提醒,自己还不能回过神来。

“诸葛军师,你方才说,这棋局之势就是天下之势,那我想知道,你所持的乃是晋人还是汉人?”张宾悠闲之下,露出些许志在必得的气势来。

“哼哼!”诸葛离淡然一笑,“足下自然是汉军,如今中原倒是我的黑子晋人无路可走了!”

“军师甚是有趣……”

诸葛离眼中忽然闪出一道明光,他举手落子,竟放置于中央之外的一处偏僻角落。

“军师……”张宾低头沉思,深思熟虑地想着这是何种走法,又提醒道:“别怨我不提醒你,你将棋子置于中央之外,乃是将中央悉数放弃。弃子也应有所限度,你尽数毁弃,会不会太自暴自弃了呢?你一直说,兵势乃制胜关键,你想另辟蹊径,再拓一地,可惜大势已去,只能垂死挣扎罢了。”

“哈哈,孟孙兄弟提醒的好!”诸葛离嗤然一笑,“若我不弃,我还能翻盘吗?兵势乃是分合之道,只知聚积兵势,却不懂得分兵而进,那也是不能领会其中的奥妙的!”

张宾心中好奇,便不再争执,他继续落子,倒是想看看对手能走出什么样的局面来。

两人坐地对弈不知不觉已过半日,张宾原先觉得势在必得,此刻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诸葛离的黑子本该断送于中央,却从边上引来一路,相互支援,难以通杀。只能眼见双方又陷入到一场僵局之中。

张宾不由得啧啧称赞道:“诸葛军师好计策,竟能起死回生!”

“苟延残喘罢了……”诸葛离像是自嘲一般,“孟孙兄占据中央,至今不落下风才叫我钦佩呢!”

又过了片刻,两人都停止落子,一言不发,如同两尊雕像一般。

忽然,张宾发出细小的笑声,而后禁不住哈哈大笑,“诸葛军师,你真是一个奇人!偏安一隅,却能与我分庭抗礼,不落下风!军师如此才智,怪不得深受胡将军器重,真叫我有些嫉妒了。”

“足下见笑,我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孟孙兄,你行兵之道不在我之下,而城府谋略却深不见底,远在我之上,我诸葛离自愧不如哪!”

张宾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布满棋子的棋盘,喃喃自语:“难道天下之势,将会是这般走向吗?”而后他高声说道:“诸葛军师,你赢了,我甘拜下风!”

诸葛离疑惑不解,望着棋局走势,沉默片刻才说:“足下何出此言,此局势均力敌,已经无处落子,实乃平手!”

张宾抬头望向远处,呵呵一笑:“军师,我说的不是这棋局,而是战局。”

诸葛离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之前弈棋搏杀竟忘了自己身处战场。他起身眺望,只见沉沉暮色之中,汉军旌旗招展,凯旋而归。

宁平之战,汉军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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