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楼下时,林语斌从窗中探出头去,与家中的管事说了句话,那管事看到他后并无异样而我们上楼后看到的那人,也是从窗中探头出去的那人。这说明我们和管事看到的,确实就是林语斌。
甚至那只角兽从屋顶跳下来时,在书柜后惊叫出声的人也正是他。但奇怪的是,在那只角兽将他扑倒后,倒地的人顿时就变成了林夫人的父亲。这就像林夫人的父亲一直披着林语斌的皮,等到角兽将他扑倒后,他才显现回了原形一样。
可是,一个人真的可以披着另一个人的皮吗?角兽就是因为看破了这人并非林语斌,所以才从屋顶跳下来对他动手?
在屋顶上设角兽,本也有让它庇护家宅的意思。可这不过是个寓意而已,谁知东林草堂的角兽竟然真能做到。这种向来只出现在聊斋中的事,居然活生生地发生在了我们眼前,我一时脑中有些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林夫人一直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却丝毫也得不到回应,自然也知道他凶多吉少,便转身问颤声我们。
好在尸首脸上那几道血痕触目惊心,明显不可能是人抓的,所以林夫人一时竟没有疑心我们。我心中又是惊骇又是不解,张口要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直到过了还一会儿才将事情理清了,然后将方才经历过的事都告诉了她。
林夫人听得也是一呆,四顾了一圈,问道:“你们看见的是语斌,但是死的却是我父亲?那……那他人呢?”
我和季明媚同时摇了摇头,林夫人脸上也浮现出困惑的神色。直到这时,我才看见方才我扔过去的那本是什么书,原来竟是一本袁枚的随园食单。那只角兽刚才就蹲在尸首上看书,我想到这里便背后发凉,心想它离去前看我的那一眼,不会是在打量食材吧?
东林草堂里全是书,此外别无他物,所有的书架后我们也都查看过了,并无他人。窗外我也去看过了,东林草堂前是一片开阔的场地,若是有人从窗外下楼,必然会被人发现。所以,除非死去的人就是“林语斌”,否则没办法解释“林语斌”哪去了。
镇守屋顶的角兽活过来伤人,而死去的林语斌忽然变成了他人,此事实在古怪得超乎想象,林夫人一时间也方寸大乱,好在并没有咬定我们是凶手,而是请我们在林家暂留,然后她出去找人报官去了。
季明媚不想和死人待在一起,便与我一道下了楼,在东林草堂门前等镇公所的人。镇公所的人很快便来了。镇长将其余人等都赶开,自己独自蹲下身查看了尸首,确定地上的人已经毙命。
没多久林家的管事也从印书坊赶了回来。两相对质之下,管事也一口咬定,之前在三楼与他说话的就是林语斌,如假包换。这也坐实了我们的说法,所以镇公所的人一时也都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定性这事。
别无他法之下,镇公所只好叫人去梁上查看角兽原来的位置。好在书架旁就有一个梯子,想必是用来取书架上顶层书籍的。镇公所的一个人爬上梯子,却还是够不着屋顶,便一脚踏在了书架上。
谁知他刚把脚放上去,那书架便摇了一摇,差点倒塌下来,底下的人急忙将书架稳住,让他踩踏实了去看梁上。那人细细看过了之后下来说道,那上面空缺的痕迹,确实就像有只猫在那蹲了很久,然后忽然钻了出来,还掉了几根猫毛在上面。
他说着就将猫毛递给我们,我也接过来看了看,那毛与我们看见的那只角兽一样呈木色,细而柔软,毫无疑问就是猫的毛。我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便将之交还给了镇公所。镇长为人细致,交代我们不许将此间发生的事说出去,以免引起镇上乡民的不安。
既然林语斌不见了,那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要先找到他,然而许多人一起找遍了林家上下,却发现林语斌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奈之下镇长只好让我们都去林家厅堂,将事情的详细经过重新问了一遍。
首要的一件事便是,死去的林语斌忽然变成了其岳丈袁初墨,那么当时在东林草堂的究竟是林语斌还是袁初墨?据林夫人和林家管事所言,他们那时都觉得林语斌应该就在草堂,因为他平日那个时候都在草堂。
但是认真追问起来,他们却又都不敢肯定他当时究竟在不在,因为没人见过他去草堂。而若是他不在草堂此刻会在哪里,也没有人一个人说得上来。至于袁初墨为何会出现在草堂,也无人知晓。
所以这事一下就无从查起了,除非能先找到林语斌。镇长让林家的人说了几个地方,吩咐镇公所的人出去找,林家的人也都派了出去。我们因为是目睹者,事情未清楚之前,也不能离开东林镇。
不过好在我们与袁初墨素昧平生,又是来找林语斌的,所以镇长也并未疑心是我们杀害了袁初墨,未曾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尽可以回住店去,待找到林语斌后再随时接受传唤便是。
林语斌一时找不着,我们在林家也没用,所以就先各自回去了。我们是与镇长一道走出林家的,林夫人忙于收敛父亲的尸首,所以由林家的管事将我们送出了大门。出了大门后,我们让管事尽管回去,可是那管事不知怎的却再三犹豫,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你还有事?”镇长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他。
“那个,”管事吞吞吐吐地道,“亲家公,原本是不能上我家藏书楼的……”
“什么意思?”我奇道,“袁老先生是林家的亲家,却不能上藏书楼?”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