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邮先生和文淑先生乘坐马车,往云栖村赶去。
下午就出发了,马车夫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往云栖村奔驰。饶是如此,夫妇二人到达云栖村时,已近子时了。
杜邮先生将文淑先生扶下马车,二人回到了在云栖村的文氏老宅。
文氏老宅很冷。
因为是朔夜,天空没有一点照明的光,整个老宅都是黑压压、空洞洞的。对于文淑杜邮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只能依靠视线中模糊的深黑和浅黑辨出建筑物的棱角。
二人小心摸索着,到正屋东厢房里。
杜邮先生拿出蜡烛,点燃了烛火。桌子上、床榻上,四处布满了灰尘,房梁桌下也结了不少蜘蛛网。二人当即动手,把床榻清理出来,草草扫除了灰尘,随后便铺上了自己带来的被子被褥。
一日劳顿,杜邮先生累得慌,便照常挽着文淑先生,一起睡去。
反倒是文淑先生,这一日劳顿下来,不仅不困,还十分清醒。
文淑先生披衣而起,走到了屋外。
以往,杜邮先生睡得轻,文淑先生晚上若有什么动静,他必定知道。可这回不一样。杜邮太累了,不止是因一日劳顿而累,更是因为丧子之痛又不止是丧子之痛,杜邮先生尚未来得及发泄情绪,便要全力去照拂爱妻文淑。而文淑先生蓦然丧子,情绪失常,这又使杜邮先生不敢发泄。
由此种种,杜邮先生身心俱疲,一连三日,都没有睡过一觉,只这回才是真的休息,故而睡得很死。
文淑先生走到房外时,月亮升了出来。她抬起头,看向挂在天边的白玉盘。
月光盈盈如雪,映着一道剪影。文淑先生一看就知,那是女子清丽柔美的剪影。
文淑先生看着月光,看着剪影。或许是情绪低落到极点,如今连最常见的月光都能让她心情舒畅。
那剪影在月光中,慢慢变大,慢慢靠近。文淑先生本还觉得好奇,直到那剪影落在月下的屋檐时,她才看清那是谁的剪影。她看清剪影的那一刻,神情从愉悦,转为恐惧。
因为剪影中的人,正是太阴星君。
太阴星君翩然落在文淑先生面前。
文淑先生瞪大了眼睛,不禁连连后退,她想尖叫出声,却恐惧得发不出声音来。
太阴星君见文淑先生这番神情,问:“见了我,为何这幅样子?你不是特别爱照顾我吗?这副样子,恐怕照顾不了我,也没法让我倾诉心事给你听吧。”
文淑先生脸上的惊恐,慢慢转为伤心与害怕交织的模样。
太阴星君则毫无怜悯,只冷冷盯着文淑先生。
太阴星君以为,文淑先生身为一个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恪守本分,尽了她做人的职责。她唯一的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人类女子,一生的悲欢命运,总视乎于她嫁了谁。但女子要是嫁了她配不上的人,就会造成德不配位的情况,反而会引起这女子的苦难。
在太阴星君眼里,文淑先生就是嫁给了一个她配不上的人。
所以,无论是文淑先生的丧子之痛,还是文淑先生接下来要面临的死亡命运,都是因她德不配位造成的。太阴星君不过是看不过她的德不配位,所以出手,把世间运行的轨道拨回至公正的道路上。
太阴星君不禁微笑起来,这笑很媚,也很冷冽。
文淑先生跪了下来,她眼中留下行行清泪。她看懂了太阴星君的眼神,也看懂了太阴星君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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