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说完,曹阳将旋转饭桌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一锅羊汤刚刚煮沸,乳白的汤面上撒着青葱伴着白烟升腾让人很有食欲,曹阳另外拆开一个小碗给盛上了满满一碗放到桌上转给了汪星星。

“喝口热汤,刚下车的司机不都好这一口嘛!”隔着雾气曹阳看不清楚对面的脸,但缩在椅子里的人望着面前的汤坐直了身体双手将碗拿了下去,低声道了声谢。

他轻轻的吹了两口,然后不顾烫嘴嘬起了汤,几口下去,他的身体热起来,满足的抬起头,从兜里拿出烟然后开给曹阳,第一口烟喷出,汪星星狠狠的靠上了椅子背。

“你说的,基本都错了!”

那是十年前的深秋,安都铁路段两旁还有很多不经修剪的老树,它们借着脚底皲裂的贫瘠土地疯长,不规则的枝丫相互牵连着,落叶覆住了地面,那年的汪星星21岁。

初中毕业后,他离开了家乡,前往几百公里外的邻省省会,就读于一所铁路机械学校。当时学校还包分配,毕业之后,他可以直接进入铁路机务段工作,而他的父母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进单位后,经过短期的培训和学习,他正式上车当“学员”了。所谓学员,就是火车头上打杂的伙计,就如同厨师带徒弟一样,想学炒菜,先去练切墩儿。

与他同组的师傅是个50多岁的老司机,头发白了一半多,副司机算是他学校早几年出来的学长,对他也很是照顾。长途火车司机需要开十几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对体力要求很高,每停靠一站,白发司机都要起身活动活动身体。

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列车进入安都段,突然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白发司机经验十足,火车的笛声立刻就响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汪星星也觉得不对劲也仔细的盯着前方,司机大声的咒骂着将闸推到了紧急制动位,列车开始减速,但驮着一千多人的巨兽慢下来是需要很长时间的,到了几十米距离的时候汪星星能看清了,那是一个女孩,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年轻女孩,列车越来越近,汪星星紧张到肛门发紧,他甚至看清楚了女孩的身边还有一滩呕吐物!

火车头和人体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那声重重的闷响,以及轮子碾碎骨头所发出的“咔吧”声,让汪星星后来幻听了好几天,铁路上有规定正车司机不能下车,但是副司机的学长居然指派他下车检查。他带上手电筒,夜色中血腥味很浓重,他沿着铁轨寻着,不停的在跟自己说是看错了可能撞死的就是个小动物呢?

可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他看见了那件红色的风衣,风衣被绞进了车轮下,女孩的残肢散落在周围,汪星星深吸了几口,让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他头昏脑涨的爬回了火车头里。

没过多久到了终点站,安都市崔集火车站,最令汪星星崩溃的是,他还要将车头清洗干净——单位规定,每次出乘回来必须要将机车擦干净才能退勤。而如果遇到撞人事故,那么清洗工作和平时就完全不同了,起码要多费时一两个小时——先拿水管将车身上的血迹冲干净,再把牢牢黏在上面的一些细碎“东西”用抹布或刷子擦下来,再用水冲刷,最后还要用干净的抹布擦拭。

那天后,他失眠了很多天,再后来他拼命努力要考正司机,是因为正司机不用下车检查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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