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真美好,她仿佛在梦里重新活了一次,她只是她,可以任性妄为,可以肆无忌惮。不必背负希望和责任,不必考虑日后和将来。
但她又怕入了戏,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过是浮生若梦。”顾清若浅笑端方,仿佛叶珺宁初见她的模样。
如今大梦已醒,所有的过去都将被掩盖,往事便如云烟消散。
“其实我听傅红月说了。”叶珺宁紧紧攥着裙带,道:“你身体情况不好,怕是……”
叶珺宁不敢把话说完,就怕应了什么誓,把后半句咽下去之后又道:“反正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何必选在今日?”
顾清若听懂了她的意思,反正自己时日无多,不如直接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我不能再骗自己了。”“我本就是冒名顶替的,这些年的欢愉都是偷来的。近来常在梦中惊醒,梦里都是谎言被拆穿以后的局面。谎言重复一万次,也是谎言。我不是顾清芷,我是顾清若。”
“顾清若的身份,是镇国公府的次女,是清河军的统领,是皓国的兵士。唯独不是皇帝的妃嫔。”
“既然都是错的,由我开启,便由我来结束吧。”
顾清若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匣子,放到叶珺宁面前。
“是我对不住元诗诗。你把这个交给她,转告她,皇帝就算最后不能真正爱上她,也会给她尊荣位份,敬她重她。以她的秉性,她会过得很好的。”
“既然你想得这么清楚,当初又为什么要冒这场偷天换日的欺君之险?”叶珺宁的话既狠又快,直戳顾清若的痛处。
“你说话还真是毒。”顾清若叹了口气,瞥了叶珺宁一眼:“坐吧,老站着不累么?”
“瑶红,给公主上茶。”顾清若超外面唤了一声。
等瑶红呈上了叶珺宁最爱的雪顶含翠,顾清若才打开话匣。
“从前这些事情,我还只跟宁昭说过……”
“我与你皇兄,很早就相识了。那个时候,我不过是父亲帐下的一名少将,他也只是众多皇子中不怎么起眼的一位。”
“他奉旨巡边,在北境呆了三个月。那个时候,我正是锋芒最盛之时,意见不合都要当面质询,我们针锋相对,着实互相嫌弃了许久。”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我们的关系开始好转,正当和解的第二日,他便返回了京城。我自知与他萍水之交,却不想他书信纷纷,无论寒冬酷暑,从未断绝。”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我与他投契,又怎会无动于衷?只是何时从挚友变成了……我已无从忆起。”
说到此处,顾清若陷入回忆之中,久久不曾再言。
茶气蒸腾而上,氤氲了她的双眼。
叶珺宁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皇兄深情起来,是这般模样。她很想知道后来的事情:“那之后呢?”
“之后?”顾清若想起那一年回京不过三日发生的事情:“先帝发现了我们互通的信件,狠狠地斥责了他。我不知他在御前是如何应答的,第二日父亲应召入宫面圣,便领回来了赐婚的圣旨。”
叶珺宁知道,那份圣旨,赐镇国公府长女顾清芷为奕王妃。
当时的奕王,正是当今圣上,叶瑾煜。
“其实从祖父见过国师,开始教我顾家枪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这一生,注定要有什么地方与别的女子不一样。长大一些,我开始明白,也暗暗打定了主意,此生不婚不嫁,好好守着北境和清河军。”
“至于你之前的疑问。”顾清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当它是一场梦啊。”
黄粱一梦。
“只不过,是梦,总要醒的。”
“一位将军,可以抛头露面,披甲上阵,议政事,论国家。但是皇后不行。她的职责,是要管理好这座巍巍宫城,侍奉太后,辖制宫嫔,教养子息……”
“同时,皇后还要胸有大局,心怀善念,体恤容人。”
顾清若自嘲地笑笑:“我自认一项都做不到。”
“我妄议政事,不理宫务,没有子息,小气善妒,疑心猜忌,处处都是大忌讳,又何必强求。”
“清清!”叶珺宁觉得顾清若在强词夺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花反击,气得直跺脚。
顾清若接着说:“我查过了。元诗诗出身贵重,又不是实职,不会惹得朝臣妄议。她性情纯良,又聪颖灵慧,加之花容月貌,皇上了解她之后,一定会喜欢她的。”
“难道,你还想让婉美人做你皇嫂不成?”顾清若挑了下眉,淡笑道。
“胡说什么。”叶珺宁白了顾清若一眼:“好,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自私鬼!”只想着自己的算盘,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
“公主殿下!”顾清若忽而厉声喝了一句,把叶珺宁吓了一跳。
但是顾清若却并未改厉声之色:“你身为皓国公主,食天下俸禄,享尽荣华,可曾想过边境流离失所,动荡不安的百姓?!可曾想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感觉?!可曾想过敌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的处境?!”
“我……”一时间,叶珺宁愣住了。
“天下二字,并非轻飘飘的落在那九五至尊的龙位上,更在你我的肩上。”顾清若冷着一张脸,眼神凌厉:“这个道理,我懂,皇上更懂。”
叶珺宁想起从前夫子的教导,不由觉得有一丝羞愧,不由得敛目微微低下了头。
“宁儿,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外面有亲卫前来通报:“将军,公主来了。”
叶珺宁。
顾清若揉了揉太阳穴,道:“请她进来罢。”这位姑奶奶,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
叶珺宁走路带风,不一会儿就进来了。
等璧青和瑶红退出去把门一关,这位“啪”地把桌子一拍,丝毫不顾及皇家的矜持和体统:“说!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装什么傻?”叶珺宁冷笑:“下午皇兄回宫后,突然就颁了册封的旨意,之前并没有半点风声,可见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
叶珺宁很是生气:“你们如何我不管,但把元诗诗牵扯进来,我就不得不来问问了。”
元诗诗,从前的元美人,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元妃了。
“公主殿下,您不觉得您现在的样子很可笑么。”
顾清若缓缓道:“册封嫔妃,乃是皇帝圣心独断之事,我不过是一个区区臣子,又能如何?”
“强词夺理。”叶珺宁翻了个白眼,道:“你自己心知肚明。”
顾清若叹了口气,道:“宁儿,你在皇家长大,当不会如此天真吧。从元诗诗进宫那一刻起,不管是因为什么缘由,她都已经身处其中了,如今又说什么牵扯不牵扯的话呢。”
顾清若顿了顿,接着道:“何况如今贵妃禁足,宫中也需要有个主持大局的人。太后日渐年迈,难道你也忍心看她时时操劳不成?”
叶珺宁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为什么不是婉美人……”
“原因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顾清若知道叶珺宁都明白,只是想找到个能让她发泄一番的人,只不过如今顾清若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心思陪她慢慢耗了。
“清清。”叶珺宁咬唇问道:“你跟皇兄,真的没有可能了么?”
“流刑。”璧青咬牙,道:“剩下涉案人员,依律斩监候、流放等等,全部判罚完毕了。”
“这么快!”瑶红拧紧了眉头:“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竟这么悄无声息地就结案了?
“刑部瞒得一丝不漏,再加上应该是有人故意阻断了我们的消息来路,所以事情知道的就慢了些。”璧青也是眉头紧锁,她是从那里出来的,自然熟悉那里的手段,但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这才是最让她们痛苦之处。非凡ffx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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