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六是村里邻里皆知的破落户之一,此人有妻小,但却嗜赌,每逢输钱时,动辄打骂妻子出气,而赢钱时,则喜欢邀狐朋狗党齐聚县城玩耍,吃酒逛窑子。

在曾浪记忆之中,吴老六有很长的赌钱史,曾经老吴家的族人逼着他戒赌,没用,过不了两年,赌瘾复发,赌性更大,把祖屋输掉了,租人家废弃的烂屋子住,就差卖老婆孩子了。

曾浪说吴老六在自己家里吃过一顿饭,其实是瞎说的,吴老六到底有没有在自己家里吃过饭,谁记得清了呢,他只是想让吴老六开口说话,从他说话的情绪中,去分析他此时的心理,甚至猜出他正在干什么。

果然,楼上房间里传出来吴老六的怒骂:“姓曾的小娃!你少他娘得意!你是举人老爷,你了不起,哈!你腰缠万贯,我们连饭都吃不起……你狠啊……我们三四百人来找你,你他娘一文钱不打发,还派官差来抓我们!你飞黄腾达了,转头对付起家乡人,田叔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奸贼!奸贼!”

听到骂声,曾浪见身旁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忙朗声道:“我早知是吴老发动你们来讹钱的,不少村民都是受了吴老的骗,才跟着他来。你休要伤害玉兰,此事与她无关,你把她放了,有事我们好商量!”

此刻他以为这吴老六是为了吴田那件事而绑架玉兰的,心想难道吴老六是要为死去的吴田强出头?

曾浪的话吴老六显然没有听进去一句,他的吼声再次从房间里传出:“要不是老子急要钱过年,老子非得绑你娘子!老子……啊呸!老子不跟你废话,拿二百两银子来赎人!否则……否则老子扒了她的衣服……玩够了再捅死她!”

听到吴老六的话,曾浪背着鸟铳往望月楼里走进去,众人拉住他,纷纷说使不得,曾浪故作淡然一笑,高声道:“大家不要慌!诸位,听我一言!这吴老六,乃是我的同村,他不知什么原因,缺二百两银子过年,不就这点儿钱嘛,吴老六!你其实可以上门来找我借,我借给你,不要利!你何苦绑架我的家人呢!”

“诸位,我上去交赎金!诸位不要跟来!吴老六,我上来了啊!二百两,我给你,但你得保证把人放了,不许伤害玉兰!”曾浪不顾众人拉扯,毅然决然走进望月楼。

楼上房间里,吴老六挟持着玉兰打开一点点窗子,果然看见曾浪一个人进来,不由舔了舔嘴唇,拿刀子在玉兰脸上拍了拍,冷笑道:“小丫头,你还真是遇到好主子了……”

玉兰只是哭泣,浑身颤抖。

见曾浪走进望月楼,有人道:“举人老爷!一个丫鬟,哪里值二百两!你别给他!”

也有人道:“举人老爷大仁大义,好人有好报呀……”

对于身后的议论,曾浪置若罔闻,走进望月楼大堂之后,他拐上木制大梯,也就是这时,周围的街坊突然放起了炮仗,鞭炮和烟花的声音纷纷响起来,明天就是过大年,街坊们都在庆祝过年呢。

曾浪解下背后的鸟铳,从枪管里塞进去弹珠,然后往里倒火药粉,用木棍将弹珠在枪膛里塞紧实,再将浸了煤油的火绳夹上,取出火刀火石,点燃火绳,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枪不中,玉兰就会有危险。

楼下,捕头张大年已经把十几个捕快调派到屋顶,已经开始悄悄揭瓦,准备突击,而曾山带领的数十人也拿着钢叉、杀猪刀、菜刀、棍棒等物,涌到望月楼门前,张大年见是曾山,便问:“你们来干什么?”

曾山道:“我们来帮忙,我叔呢?”

张大年道:“举人老爷上去了。”

“上去了?哎呀!张捕头!你怎么能让我叔上去呀!?我叔要是出事……”

“别乌鸦嘴!你看……”

张大年努努嘴,曾山见望月楼屋顶、房梁各处都是捕快,起码有二三十人,就准备突围而入,方稍微松了口气。

曾浪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上楼,边走边慢慢说道:“吴老六,你说也真是,不就二百两银子吗?直接找我借,我送给你也没问题啊,我知道你有时候赌钱缺钱,对吧?等你赢了钱还我不就是了?何必搞的动刀动枪的,是吧?”

在房间里的吴老六,将双手被绳子捆住的玉兰扔到墙角,坐在了红漆椅子上,将刀子随手一放,品尝着客人吃剩的酒菜,咂了口酒,摇头晃脑,一阵得意。

“我就说你举人老爷不缺钱嘛,嘿,二百两!小意思嘛!”吴老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用手抓起酒桌上一大块扣肉直接塞进嘴里,一阵咀嚼,油汁溢满嘴唇,“银子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说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分一点给我们这些穷人花花,那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岂不美哉!?哈哈哈哈……”

他这话也不知是跟谁在说。

曾浪上了楼梯,走过楼廊,右手抓着鸟铳,将鸟铳藏在身后,扫了几个房间一眼,看见了在最左边一个房间里吃喝的吴老六,但是没看见玉兰。

曾浪把鞋脱了,慢慢靠近房间门,吴老六这个蠢货,居然连房间门也不关,这绑架干得也太不专业了,曾浪不确定吴老六有没有看见自己,只是没有急着进房间,而是在房间门外的右侧悄悄举起了鸟铳……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开枪,虽然他有把握一枪就把吴老六打死,他在等,等炮仗鞭炮声……

可就在这时,吴老六好像发现他上来了,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上来了,就进来吧,去把后窗打开!”

曾浪右手抓着鸟铳藏在身后,慢慢走进房间,看见角落里的玉兰,玉兰害怕得颤抖着嘴唇:“老……老爷……”

“没事,不用怕,很快就带你回家。”曾浪淡淡笑着,就在这时,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声“咻”的巨大炮仗声也响起……

就是现在!

就在曾浪准备掏出身后鸟铳给吴老六来一枪时,吴老六突然大吼:“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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