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紧闭着,殿外几名宫人弓着身立在两侧,皆低着头一脸丧气,就连琉璃瓦都像蒙了一层灰。

文福立在殿外,看到段尘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只是恭恭敬敬领着宫人行了行礼,转身轻扣两下殿门。

“陛下,窥星阁主来了。”

没有回应。

文福眉头锁得愈发深,等了几秒见仍没有回应,他自作主张将殿门推开,对着段尘做出了“请”的动作,无奈摇着头,眸光始终无力地落在地面。

段尘踏进殿,身后的门旋即被掩上,他身形一顿看了眼身后,随即去寻杜宸的身影。

静,死一般的寂静。

正座上一抹明黄色正靠在椅上定定出神,也不晓得在看哪里,像是眼前唱着虚无的戏,引得眸光片刻不离。

段尘被这氛围笼罩着,像是点了哑穴,不想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缓缓向杜宸走去,直到脚边出现一摊开的折子。

顺着这折子看去,从杜宸案上到地下,散落着许多折子,旁边还有打翻的茶盏潦倒地歪斜在地上。

“段尘。”杜宸缓缓开口,声音低低地突兀响起,“他们都说皇叔要反。”

他们?段尘低头看了看满地的折子,心中瞬间明了。

“皇上怎么想的?”段尘绕开折子走近他。

“可北朔王是朕亲叔叔。”杜宸抬头看向段尘,眸光复杂。

“可你是皇帝。”段尘紧接着杜宸的话,清楚看到他眼神一颤,“这是皇家。”

杜宸低头不再说话,案上的手紧攥着。

段尘紧盯着杜宸,“皇上还是不愿面对吗?太后和各位大臣该说的想必已经都说了,皇上自己心里也清楚,从太后派去北朔的暗查者失踪,到北朔王百般推脱兵权上交之事,以及崔浩毒害高晋未遂,北朔、东岭方面又异动频频,他谋逆之心已然昭昭。”

杜宸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那朕该怎么做?下旨捕他,然后杀了他......杀了带朕游过园,抱朕听过曲的亲叔叔吗?”

“皇上,北朔王谋逆之心虽昭然若揭,但并无直接的证据,需要咱们绕些弯子。”段尘顿了顿,道。

“罢了。”杜宸缓缓合上眼,向段尘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该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段尘深深看了眼杜宸,俯身行礼,旋即缓缓向殿外走去。

“朕是不是不适合做皇帝。”

段尘听到声音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杜宸,只见他依旧合着眼看不出表情。段尘沉默片刻,推门而去。

流水楼

一曲终了,萧潆缓缓停下手上动作,抬头和云畅相视一笑。

云畅起身走向萧潆,轻柔地抬手将她鬓边一缕碎发拨到耳后,轻言软语:“潆儿,待会儿我让泠七将午膳端来后院,你在这儿陪师傅一块儿用膳吧。用完膳后,师傅想给你梳梳头,师傅这儿新得了个簪子,想着配你正好。”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对弟子这么好啊。”萧潆抬头笑得一脸明媚,打趣云畅道。

云畅瞧她一眼,轻轻敲了下她脑门儿,旋即从袖中拿出一枚镂空兰花簪,举着在萧潆眼前绕了一圈。

“唉,你若不要,师傅便送给旁人去。”

“诶,师傅别介。”萧潆嘻笑着起身去夺簪子,“您不仅是潆儿师傅,更是潆儿干娘。以后呀,我就陪您一辈子,您赶都赶不走。”

云畅动作一滞,待缓过神来,慌忙整理好神情,嘴角硬扯出笑:“惯会说好听的。”

她绕至萧潆身侧,抬手将簪子别到萧潆发上。云畅眼底涌现出一抹哀伤,好像映着灰蒙蒙的山霭。

“潆儿,明日师傅和无情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轮回冢。”

北朔王府旧宅

杜仪风背手立在窗前,眸光暗沉。

“王爷,朝廷准咱们回北朔探望国公大人了,批文现已在此,还请王爷决定何时出发。”夜栖正容亢色。

杜仪风面色沉肃:“吩咐下去,今夜便收拾好行装,明日一早便出发。”。

杜嘉霓坐在椅上,微微蹙眉:“听说是太后近日头风发作,皇上政务繁忙,这才没有设宴为皇叔践行。可本宫总觉得有些蹊跷,朝廷似是巴不得皇叔回北朔似的。”

“不该啊,王爷若留在安都,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不是更方便他们监视?”夜栖闻言满面不解,一手撑着下巴,愀然不乐,“难道回去的路上有埋伏?”

杜仪风转身和杜嘉霓对视一眼,面色陡然凝重,冷笑道:“这也不无可能。”

“叔叔来往于北朔和安都一般走条路?可还有其他线路?”杜嘉霓问道。

“此次来朝走的官道,途经普州、垠州,还经过了虎跃军军营。当时虎跃军统领成啸还邀本王入营休整了一夜。”杜仪风凝神思考,看向夜栖,“你去将地形图与驻军图拿来。”

杜嘉霓接过地图,将其铺展在桌上,顺着手指画的轨迹缓缓说到:“未免节外生枝,叔叔最好还是兵分三路。叔叔的主要力量在北朔,所以叔叔就带一批人马沿着乌罕山一路北上,快马加鞭直抵您的抚北军军营。王妃等女眷不便乘马,为防止其落入朝廷之手被当作人质,王妃等人便向西沿着渊河逆流而上至锦州,由赶赴锦州的国公府私兵护送其一路向北,奔赴国公府。”

杜仪风点头表示赞同,看向杜嘉霓:“不是说兵分三路么,另一路是?”

“按照原定的路线,由夜栖带着一队车马,冒充叔叔回北朔的队伍。”杜嘉霓指着虎跃军军营的驻扎地,微微一笑。

杜仪风抬头对上杜嘉霓的眼神沉默不语,两人盯着彼此,各怀心事。

“好,正好本王也爷想知道,朝廷到底给本王准备了什么惊喜。”杜仪风率先开口。

夜栖点头,神色凝重:“那咱们这次是真要......”

话未说完,夜栖适时停住嘴,抬头看向杜仪风,等待着他最后一次直接的确认。

“是。”杜仪风回答得简单直接,话说到这步,大家都默契地沉默了起来。

片刻后他看向杜嘉霓,“杜嘉霓,你答应过本王,会调动东岭两万驻军助本王南下征战。还有赤焰关,你可是允诺过此关不攻可破,守关将领是你打点好的。”

杜嘉霓微微挑眉,面无波澜:“皇叔不信侄女?呵,侄女与皇叔现下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发兵在即,皇叔若是现下还有疑心,怕是会使军心涣散啊。”

杜仪风微眯眸子看着杜嘉霓,不语。

她摘下衣间别的玉牌,纤纤玉指轻抚玉牌上的纹饰,淡淡开口:“赤焰关守关将领是本宫的表哥,皇叔也清楚,本宫舅舅家近些年受太后打压可不少,若能拥皇叔登位,舅舅一家自然欢喜。王爷若是担心,那便将这玉牌拿去,侄女若言而无信,皇叔大可把这当做把柄去向朝廷告发。”

“好。”杜仪风接过玉牌,手指触到一片温凉,“本王便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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