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谢鲲的由儒入玄,陈郡谢氏才会由一个三流的小家族,一跃而成为与琅琊王氏并称“王谢”的一流阀门。

后世的谢安在评价自己的大伯父时便说:“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谢安将自己的伯父谢鲲与“竹林七贤”摆放在了同一个高度,也由此可见他对于陈郡谢氏的巨大作用。

以张韬两世为人对儒学的理解,儒学实际上是穷人学问,是“入世”。

一个穷人想要出头,一定要摒弃绯闻,管好家属,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即所谓的“修身、齐家”。因为穷人不在权力范围这个“世”里,所以要“入世”。

可是士族本来就在这个“世”里,一出生就是当官的命,再好吃的东西都会吃腻,所以要解困。

要出“世”,便要提倡“出世”的玄学。玄学是富贵哲学,因为穷人没“世”可出。

所以,在后世,穷人最多烧香拜佛,求个心里安慰。烧完香、拜完佛,该种地的种地,该下车间的下车间。而那些达官贵人,却是极其崇拜那些“大师”,以求“出世”,不然只能在吸食某物与嫖赌中沉沦。

两者都是同样的道理。

以如今士林的风气来看,一个家族若想凌驾于众人之上,真正进入高层,就必须玄、儒兼修。

即便张祎这样自小以儒学为业,极其厌烦玄学的人物,见到阮咸想要收幼弟为徒,一时间也是激动不已,正是由于在阮咸身上,乃是以“儒”解“玄”。

虽然拜入阮氏门墙有如此一系列好处,却与张韬的计划相悖,他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拒绝。即便“玄学”是一种形而上的学问,随大流做事可以事半功倍,然而却是以整体社会的沉沦为代价的。

便如王衍,一辈子官运亨通,升官如同坐火箭,可是当他升任尚书令,成为朝廷执政时,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大晋王朝,却在顷刻间轰然倒塌。只留下“永嘉之乱”,成为汉民族无数荣耀史上一个永恒的耻辱。

清谈名士的风流恣意与国家民族的沉沦形成强烈的反差,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清谈名士实在是太多了,不缺少像他这样一个人物。如果说魏晋时代的玄学名士是对儒学的叛逆,那么如今的他却又是对玄学的叛逆。

即便这大晋王朝注定沦亡,他也不想是以这样的方式。

想到这里,张韬对着阮咸施了一礼:“多谢阮师的厚爱,然而小子向来愚鲁,父兄屡屡以顽劣称之,若拜在阮师门下,只怕有损阮师清誉。”

“清誉么?阮某何时又有过清誉,不过是一丝薄名罢了。”

阮咸没想到张韬居然拒绝自己,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向来豁达,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道:“罢了,罢了,你既无此心,我也勉强不得。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我又何必自寻烦恼。我已醉,自去眠,诸君且随意。”

阮咸将酒槽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离席而去。

张韬感受着大兄与姐夫投过来的责怪的目光,不由一阵无奈。众人以为他不识好歹,谁又能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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