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四月湿热天气雨水频繁。晚饭时刚下了场暴雨,现在雨停了,路面依然湿滑。酒店距离樟宜机场本来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可是这座不夜狮城没有车少的时候,一上路交通有点堵。
沾满水汽的车窗上映出男人紧锁眉头的脸缓慢行进中,刚出门的烦躁已经渐渐平息下去。无论如何他今晚他必须回到凌海!可以转机,哪怕特么转到地球另一边,也得转回去!
小丫头太反常了。
她一向极冷静不,冷血。煤气中毒捡了条命回来,头疼得要死可一睁开眼睛不怕,不哭,居然还假装失忆跟他使坏,大夫都惊讶她清晰的意识。这两天他倚着出差这个借口,下了班就到公寓去抱着她腻歪一整个晚上。她受不了了,对他各种嫌弃小脸一点都不肯掩饰。早晨出门舍不得走过去俯身亲她,她都不睁眼,装睡装得很不尽心,简直是迫不及待想让他走,这怎么几个小时后就忘了他出差??
ny笑话的没错,除了阿婆那次求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之前的小混蛋混蛋之极,即便是要分手,也得他贴上去给她踹。
一旦她主动,绝不是好事!季节的季,萱草的萱,说出她的名字,让他高兴不过一秒,就被最后通牒式地掐断,赶走。
“想我啦?”
这一句问的时候张星野心里的预期本来是那边挂断电话根本不理他,没想到回应的是一声软软的“嗯”。心都不敢酥,一种不祥的预感几乎瞬间就笼罩下来。是的,这小混蛋就有如此威力。
出什么事了?忽然厌烦了他?睡够了?还是这两天他真的太过分?即便如此,他有这么重要么,能让她专心讨厌到忘了他出差而主动打电话来决裂?可她的语气那么软,难得的小温柔竟好像听出了对他的眷恋,听得他,心慌……
不,不对!!
这三个字差一点就冲出口,张星野一咬牙,这不是决裂,这是……道别!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压也压不住,心急像沾了油的火苗突然蹿起来。
虽然现在已经跟以前不同,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是谁,再也不会消失,可是,如果真的走了,张星野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就像她说的: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而结束是必定的。
拨电话,她已经关机了。
意料之中,出现这样的错误,她肯定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怎么可能再跟他说话。
张星野握着手机,膝头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捡不得,丢不得,疼不得,伤不得,这特么小丫头就是来祸害他的!忍不住骂,忍不得恨,啪一下摁开车窗,扑面一股浊热蒙在心头……
终于到了机场,以为肯定赶不上了,突然发现原定的航班因为之前跑道太滑做处理,推迟了半个多小时,说明情况走快速通道,张星野终于赶在最后几分钟凳机。
滑行,加速……
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导航的灯光迅速消失,忽然摩擦消失升入漆黑的夜,心终于随着悬了空,再无着落……
凌海。凌晨四点。
燃过的蜡烛换掉,把中心岛上的烛台重新擦了一便,季萱歪头又看了看,摆到他平常最习惯的位置,这才转回身,环顾整个房间。
自从住进来就没有再让他招钟点工来,不是她有多勤快,是不太喜欢有人进自己的房间。住了这一个月,被她搞得很乱,到处都是她的东西,现在,都打扫干净,或者,至少,看起来和最初的样子一样了。
尤其是厨房。他选择了开放式却又忍不下那点洁癖,不肯留下一点味道,每次做完饭,灶台上什么都不许有,擦了又擦,中心岛上的植物和蜡烛常换常新,有时侯甚至烤点心来让厨房变得好闻。
昨晚他烤了一盘,满屋子香。今天她没用厨房,应该可以了。
愣了一会儿,季萱随手把灯关掉。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消失的那一刻,其他的感官张开,敏感又多触,很快捕捉到阳台上飘来那淡淡的清香,钻进神经。
野花,泥土,葱茏的根茎,味道慢慢加重,可以嗅到泛着腥味、冰凉的河水……
季萱走过去,把阳台门关严,落下窗帘,靠在门上。
刚刚隐隐出现的轮廓又消失,看着眼前浓重的黑暗,特别远,又特别近,那味道便像有了生命,关在门外,转过身,依然在。
她喜欢那些野花,喜欢星星点缀一样宝石的蓝色,可香味突然变得如影随行,像黏在呼吸上,心开始莫名地害怕……
燕谷,桐江……
黑暗中,她仿佛又站在竹楼上,倚着栏杆看河谷,看对面的山。其实根本看不到,看不到山上的林场小屋,更看不到那只深雾中的艳鬼,所以,才敢一直看……
不知沉去哪里的心就这么被慢慢攥紧,那三天,疯狂的纠缠封锁了所有的感觉,此刻,在静谧的夜里慢慢地激活、苏醒,像一片一片剥去的鱼鳞,痛悄悄从每个毛孔渗出来……
轻飘飘地站起身,走进房中。
房间是完全打通的,偌大的空间挡不住漫山遍野的清香,季萱忽然透不过气,四下看,目光落在衣橱虚掩的门上。
走过去,打开。男人的衬衣突然呈现,宽大,挺括,嚣张,淡淡的古龙水,奢糜而强大的气势,她怔怔的,像大雨里看到了那辆突然停在她面前的车……
光着脚进去,窝在脚落里,拉上了衣橱门。
花草、河水、鬼,都被阻隔在薄薄的门板外,男人的味道让一切都无法靠近。
忽然的安全,让她觉得冷,冷得发抖,紧紧抱着膝。
一分,一秒,黎明前的黑暗如此沉重,拖得时间像凝固一样。亢奋的神经一直在跳,她该怎样打发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抬头,张扬的白衬衣,黑暗也遮不住的耀眼,像那男人,那三天,那个陌生的男人……
第一次接触,就是他的大手,毫无怜悯的力气再接触,是他的怀抱。西装革履,皱着眉头,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可胸膛那么热,手臂那么紧,把雨水的寒气勒出她的身体。
他本来是不想吻她的,可是,欲望之中不小心碰了她的唇,然后,他轻轻地试探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尝到别的男人的味道,心酸还没来得及涌起,舌就被他攫住。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留给她一点点空间,哪怕是口中的津水。
一身冰冷都被他撞碎,身体火热,脑子一片空白,终于可以入睡……
偶尔起身去看窗外,都会被他从身后抱,转身就是他的衬衣,山,水,遍地的野花都转不出他敞开的白衬衣……
季萱伸手,轻轻握住男人的袖口。三天,被他占得满满的,不再想那有鬼的深潭,甚至,在不知道自己再是谁的时候,她想:他是谁?
他是张星野。
不肯让她呼吸,还咬她。
终于,身体不再发抖,她松开袖口,轻轻闭了眼睛,抱着膝喃喃出声,“你在哪……抱抱我……”
忽然,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季萱抬起头,以为听错了,可钥匙声,很轻却很脆,静夜里,那么清晰,防盗门打开了。
心突然通通跳,季萱愣了一下,打开衣橱门,光脚站在地板上,目光紧紧盯着房门,这……怎么可能?
门,轻轻地打开,男人背着背包走了进来。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季萱怔怔的,这可能是在梦里,只是心却摁不下去,跳得她的脸都发烫,她不能再站着,奔了过去。
黑暗中,他的眼睛还不适应,怀里忽然扑进来一个人,像只莽撞的小猫撞得他心口生疼,张星野狠狠愣了一下,赶紧抱住,“萱??”
她没吭声,但是力气很大,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他并不强壮,消瘦的肋骨勒着两个人的身体,很痛,可不知为什么这种疼痛却好像正是他现在需要的,身体莫名的舒适他不由自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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