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枫才不信她这虚情假意的哄劝,八成是在诅咒他永远好不了吧?不过这些不重要,反正他不着急,陪她玩玩儿也无妨,暂时装作有病的模样,不与她同床,沐浴过后他便回到帐中去睡。    八月二十八,是和惠郡主回门之喜,在这儿住得很不习惯,是以疏婵迫不及待的想回娘家。    她这边还在梳妆时,安王早已收拾停当,内搭芥子色长衫,外罩绛色水纹袍,腰配白玉金线绣福带,手持玳瑁扇,头饰东珠紫金冠,    剑眉星目自风流,当得人间独枝秀。    今日的疏婵则是梳了朝云近香髻,斜挽海棠滴翠珠玉钗,身穿绯色海棠织锦衣,明艳而不失端庄,耀目华贵,派头十足。她不怎么喜欢重色,但细雨说很适合回门这种喜庆的日子,于是就选了这件,省得她再费心思去挑选。    候在外头的咏生瞧见王爷与王妃并肩而行,宛若一对璧人,顿觉赏心悦目,趁着太王妃在旁嘱咐王妃的档口,咏生在主子身侧小声夸赞着,    “王爷果然眼光极佳,之前奴才还想着郡主太过刁蛮,配不上王爷您,如今成了亲,做了安王妃,倒是持重端方,颇有派头呢!与王爷立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本是句玩笑话,哪料主子竟斜他一眼,神情肃严,“谁教你对主子评头论足?莫不是对你太宽容,你就忘了自个儿的身份?教过你多少次,言多必失,容易被人抓把柄,唯有以身作则,你才有资格去管府中其他的下人。”    被训责的咏生垂头丧气,小声辩解道:“奴才就是跟您说说,自不会跟旁人说。”    那也不成!“只有我能挑她的不是,旁人不能说。娇气怎么了,只要没有坏心眼,任性也无妨,反正都是我来哄,碍不着旁人的事儿。”    “奴才谨遵主子教诲,再不随口品评他人。”面上应承的咏生心里却是感慨万千,深为主子将来的处境担忧,心道王爷也太护短了吧!这还没圆房呢就这么维护,若是圆了房,估摸着心魂都要被收了去。    正琢磨着,忽闻小厮来禀,说是郡王府来了客人,咏生止住飘飞的神思,立马跟随王爷过去迎接,疏婵看到娘家人顿感亲切,欢喜的疾步上前,过来接她的是喻行川,鲜衣少年,神采英拔,声音洪亮的笑着招呼道:“大哥在府中招呼客人,吩咐我来接你回家。”    礼已备好,只等着出发,上马车之际,安王立在一旁,亲自扶她一把,看着调皮任性的妹妹终于嫁作人妇,挽起长发,喻行川很是欣慰,想着成了亲洞了房就是不一样,安王定然十分勇猛,将她伺候得服服帖帖,两人才能摒弃前嫌,和睦相处。    得亏他只是想想,没有说出来,若然疏婵晓得他在想那些龌龊事,必然少不了一顿臭骂。    左盼右盼,终于回到郡王府,才下马车便见她妹妹疏宁正候在府门口,欢喜的上来迎她,乖巧的唤着姐姐和姐夫,福身行礼,特招人喜欢。    郡主回门,京中的达官贵人皆来送礼道贺,黎东岳已然亲眼目睹她成婚,心如刀割过一回,实不愿再感受,借口要入宫参与典籍的编纂而缺席宴席,赵锦薇却觉得只送礼人不到似乎不太好,主动提议代他去一趟。    他若是不同意,赵锦薇势必又要胡乱猜测,认为他在意什么,不愿跟她废话,黎东岳干脆答应,随她自己安排。    于是乎,回门的喻疏婵在自己娘家见到赵意香的同时也看到了赵锦薇的身影,笑容顿时僵在面上,骤然而收似乎说不过去,继续笑对又心里膈应,即便讨厌这个女人,也不能不给赵意香面子,毕竟是人家的姐姐,而赵意香又不晓得她的心事,无缘无故给人甩脸子倒是她理亏了。    思来想去,喻疏婵放弃跟赵意香闲聊的时机,借口有事,转身欲离,才抬步,就被人跟了上来,赵锦薇那造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王爷今日不得空,未能亲自前来,郡主不会怪罪吧?”道罢又故意改口,“啊---不对,如今该叫你安王妃了呢!”    故意在她面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不管她想试探什么,疏婵都不会让她得逞,无谓仰脸,露出没有温度的笑容,“谁来都是一样的,宾客众多,我也没空一一招呼,还请庆王妃见谅!”    暗自观察着她的神色,赵锦薇心生疑惑,不是传闻她一直钟情于黎东岳吗?这才各自成亲,她就放下旧情不在乎了吗?又或者只是假装?看来得试探一番,遂自袖中拿出一物,微笑着递给她,    “除了送贺礼之外,王爷还特地嘱咐我将这个还给你,说是既已成亲,便各自两清,互不念想,珍惜眼前人才是真。”    疏婵不耐侧眸,才发现她手中拿的竟是她去年赠与他的生辰贺礼,不擅刺绣的她练习了好多遍,才勉强绣出一只金蝉香囊,希望他随身携带,便似她陪在他身边一般。    还好他没嫌弃,愿意佩戴,只是如今又还回来算怎么回事?那日是最后一次相见,已然说清,再无瓜葛,他若不想要这香囊,直接扔了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让赵锦薇把东西还给他?    是怕赵锦薇晓得此事不高兴,才会当着她的面再次与她撇清关系吗?看来他果然是很在乎忠勇公府的人!    余光瞥见赵锦薇一直盯着自己,疏婵料定她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以为她还会为这种小事伤心难过吗?不可能了!    接过赵锦薇递来的锦囊,疏婵顺手将其掷入一旁的荷花池中,不带一丝犹豫,甚至都没仔细去看。被糟践的心意不值得伤感,更不值得眷恋!    “拿来练手做的小玩意儿而已,一次做了好几个呢!几位兄长和表哥们都有份儿,他不喜欢尽管扔,庆王妃的手艺必定比我好,毕竟你母亲是个绣娘,惯会做这个的。”    赵锦薇闻言面色顿变,她的母亲虽是原配,却是个出身低微的绣娘,生下她没几年就去了,后来她父亲在战场表现出众,被兵部尚书看中,不仅举荐他带兵打仗,建功立业,还将女儿嫁给他,他才一路高升,被封为忠勇公,    赵意香便是这位继妻,尚书千金的女儿,赵锦薇则是原配的孩子,为这出身,她总觉得低人一等,最不喜旁人提她生母,偏偏喻疏婵刻意往她痛处戳,令她心生愤慨,怒呵制止,    “住口!再怎么说我也是忠勇公的原配嫡女,即便你是郡主又如何,凭什么嘲讽我娘的出身?”    疏婵也不恼,啧啧叹道:“夸你绣工好你还不乐意?你从哪一句听出我在嘲讽你娘?怕不是你自己嫌弃自家母亲,心中自卑,才会觉得旁人都瞧不起你吧!”    “喻疏婵!你……”    瞧见她拳头紧攥,杏眸喷火的模样,疏婵丝毫不惧,轻蔑冷哼,“怎的?不会想打人吧?莫忘了,这可是勇郡王府,我的家哎!你一个客人,还敢在我面前耍横?”    “怎么回事?”    熟悉的清朗声自背后响起,疏婵顿感心安,不必回头也晓得是谁,有他在,她也就不需费心,赵锦薇大约也晓得安王的脾气,哪敢在他面前放肆,转身的瞬间已换上笑颜,    “没什么,我跟王妃说笑呢!想必你们还要过去招呼客人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到安王府找王妃闲聊。”    “慢走不送。”幸好她有眼色,及时打住,若再计较下去必不会有好果子吃!这般想着,疏婵又觉哪里不对劲儿,为何她笃定黎南枫会帮她出气呢?从何时开始,她竟对他有了莫名的信任,大约是因为晓得他好面子吧!旁人欺负她,就等于不给他颜面,所以他肯定会出头,嗯!一定是这样!    讨厌的人终于消失在她面前,喻疏婵才忽然发觉自己的承受能力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在听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时,她不会再没出息的伤心难过,而是果断从容的去应对,不给旁人看笑话的机会,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正骄傲自豪呢!忽闻黎南枫问询方才之事,    “赵锦薇给了你什么?”    若说是香囊,他肯定又会追问这香囊的来历,毕竟赵锦薇是不可能送她香囊的,不愿多解释的疏婵模糊带过,“没仔细瞧,我与她有些小过节,她送什么我都不会收。”    她们能有什么过节?难不成还因为赵锦薇嫁给了黎东岳,疏婵才吃醋厌恶人家?说好了放下,为何还在乎?一想到这些,黎南枫就郁结难舒,恰逢郑芸姣在远处唤他,他想也不想,顺势过去,留下喻疏婵在身后,愤然怒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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