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萧瑶去了冷香阁长孙秋合的住处,想要讨教讨教宫宴上应当注意的礼节。长孙秋合却道自己向来不喜欢热闹,甚少参加宫廷宴席。彼时李长轩总是随着她的性子。李长轩乃庶出的皇子,生性内敛不好争斗,虽然掌握六万禁军,但是从来不群不党,只听皇帝吩咐。因此人人都知道他是不会参与皇位争夺的,也便没有人总是揪着他的错处。如此一来长孙秋合的日子也便过得愈发闲适。再加上长孙秋合虽然出生名门,但却是武将世家。家人大多只懂战场杀伐,对于宫廷礼乐什么的一窍不通。因此萧瑶算是找错了对象。    “萧妹妹,看来阿瀚的心中还是有你的位置的。这新年家宴可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他肯带着妹妹出出席说明他心中已经认可了你作为太子妃的位置。”长孙秋合嘴角噙笑。    萧瑶低头喝了一口茶,内心苦笑。李长瀚不过是用自己去抚慰投降将领,顺便敲打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罢了:“长孙姐姐,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如今他带我去不过是想稳定稳定那些降臣的心罢了。”    长孙秋合听完也沉默了。身为太子,李长瀚必须要背负许多东西,有时候行事起来,确实会教人看不透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近来李长瀚对待萧瑶的态度已然改变了许多:“阿瀚他也许是存了借用萧妹妹身份的心,但是萧妹妹应当也注意到阿瀚他近日来待你不同往常了。其实阿瀚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当年陛下想要和亲之时,阿瀚极力反对,说有他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打输那场战争。但当今陛下只图享乐,不愿冒险,威胁阿瀚说如果不从便废了他的太子位。阿瀚也是答应了的。只是当时的皇后也就是阿瀚的母亲,以我和我家人的性命逼他和亲,并且将我嫁给了他哥哥。当年为保我性命,他依照诺言娶了你,但是从那以后到他母后去世,他都没有再去看过他母后。那件事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所以那些年才会如此待你。但如今却不同了,我能看出来你对他不仅仅是一个被迫娶回来的妻子而已,这才多少日子我已经看他被你气得跳脚很多次了。太子殿下什么风浪没见过,这般失态可真是少有。”    萧瑶确然觉得太子殿下近日里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了,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他有些温柔。不过自己这些日子真的很气人嘛?    “长孙姐姐,我这日子行事可是真的荒唐了些?”虽说萧瑶是被李长瀚关了两年,但幼年时有个随性的师傅,父兄又疼爱自己,在皇宫的生活可谓无法无天。加上又在府外恣意了四年,有时候行事是随意了些。    长孙秋合忍不住笑出声:“我是挺喜欢萧妹妹这性子的,不过却也能向你保证,在阿瀚这几十年的人生中是决计没有人做过这些事的。那么多年,我也常常觉得阿瀚的生活是无趣了些,若是你们二人真的能在好好在一起,倒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长孙姐姐,太子殿下为了你连太子之位都能放弃,你如今便真的能放下他吗?”萧瑶又想起李长瀚抱着长孙秋合来诊病的那一日。她对李长瀚是有些心意的,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了,隔着回忆,隔着江山,更重要的是,隔着李长瀚的心。    长孙秋合面色忽然沉了沉:“我向陛下请的贞洁牌坊今日已经开始建了,再无转圜余地。我如此做,也是为了断了阿瀚的心思。萧妹妹,倘若你爱过一个人,你就会因为他而改变,改变之后的那个人,是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了。对阿瀚,我也有些歉疚,可是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是断了他的念想。”长孙秋合与李长瀚相恋的那些年,不可谓不铭心刻骨。但是如今变了就是变了。    与长孙秋合对谈了许久,离开时萧瑶却觉得有些难受。今日那牌坊已经开始建了?李长瀚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难过吧?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他心里的人不是她,因此无论她如何说如何做,大抵都是白费力气。这些日子李长瀚确实待她有所不同,但大约是出于愧疚。今日与秋合的一席对话,她更加明白了李长瀚对秋合的心意,那等情感,又岂是能够须臾忘怀的?劝说便更像是白费力气。    或许,可以给他送些酒去?想着萧瑶便去了趟酒肆,取了一坛酒,差下人给送去。取酒时她化成了姚子哭,回来后想节约时间,也没有去卸下那妆容。然后便去了老夫人的住处。老夫人早些年被封为一品诰命,被称为安和夫人,想来这宫中礼教老夫人是一定知道的。    只是今日萧瑶去往老夫人的住处,状况却很是奇怪。一路走去没有看见一个仆人,整个院子都空空荡荡的,萧瑶转瞬便来到了老夫人的厢房前。门口竟然也没有下人侍奉。萧瑶暗自疑惑,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然听到老夫人和已男子的对话,大约是在谈论一本书籍。不过那声音萧瑶听着万分耳熟,好像是,师傅......可是师傅怎么会在这?    鬼使神差地,她将厢房的门缓缓推开,映入眼帘是正在谈笑的老夫人和神医陌风,萧瑶不禁愣住了,想起之前丹宁说师傅和老夫人打情骂俏,当时并未当真,如今看来,莫不是真的?察觉到有人开了门,谈话的二人也是骤然停住了话端,面上露出几分惊惶。    “师......师傅。”半晌萧瑶结巴道,“你怎么在这里?”也没记起来行礼    陌风脸上的表情也是青青红红变了好几遭,良久面色如常道:“你不是问我挽香毒的解法么?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一些线索,顺道交给你你父亲的信。在你住处没找到你,便来了老夫人的地方看看你是不是在。”    这些话萧瑶是不信的,往日里送信陌风都是差个手下来,又怎么会亲自上门。再说了,即便真是亲自来找自己的,老夫人又何必遣走院中所有的下人?可疑,非常可疑。想想陌风这些年孤身一人来去如风,难道真的动了凡心。    见萧瑶盯着他俩一言不发,老夫人却开了口:“瑶儿你今日当真是没有礼数,到我这来不通传不敲门倒也罢了,竟然也不行礼。”语气肃穆。    闻言萧瑶才觉到自己失了分寸,连忙跪地请安:“孙儿拜见老夫人,徒儿拜见师傅。”    “起来吧。”说话的确是陌风。他从袖中拿出两封信,交到萧瑶的手上:“你父王的信看过便要烧了,知道吗?亡国之君的性命总是被各路人马觊觎的,切莫让他人知道。”    萧瑶点了点头,陌风便站起身:“如此我便先走了。”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二人神色里面竟然都有几分惜别之意。然后陌风便直接飞身从墙头离去。他想去哪,向来是不必走正门的。    陌风一走,留下萧瑶和老夫人二人甚是尴尬,四目相对许久,萧瑶说:“其实我师傅是个挺不错的人。”陌风这些年独来独往,若是能有个伴也挺好。纵然这老夫人若想再嫁不太合乎礼法,但神医陌风想做的事,总是能做到的。    老夫人端着一杯茶闻言被呛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平复了一阵,黑着脸道:“你来干嘛?”    萧瑶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回老夫人的话,孙儿要去参加新年的宫宴,但是孙儿对于这天兴皇室的礼数却不甚了解,可否请老夫人指点一二?”    老夫人面上阴晴变幻,半晌说了句好,便开始□□萧瑶。    折腾了一下午,萧瑶已经累得腰酸背疼就要归西。天兴的宫廷规矩本来就复杂,从行礼方式,入席顺序,吃饭菜的顺序,姿势和数量都有严格的规定,非常难记。况且不知老夫人是报复萧瑶打扰了他们的雅谈还是怎的,今日对她的教授格外严厉,一个动作要练个好几十遍,还总是吹毛求疵。比如萧瑶的眼睛没有直视正前方,而是正前方靠左一点点。比如萧瑶笑起来露了八颗半牙齿而不是八颗。临走时老夫人还特意嘱托:“今日的事不可说出去。”    彼时萧瑶哪还有力气去到处宣传这风流韵事,连忙应了下来,便要回住所蒙头大睡。心想自己既不打算告密也不打算阻止你二人,又何必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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