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携手沿来路返回。此时夕阳落山,天已昏了,走出山林,渐渐行到人多的地方,市镇上灯火闪映,竟如开了夜市一般,人声不绝。二人来到一间饭铺之中叫些酒菜,陈九阴坐定,瞧着街面上道:“想不到到了晚上这里居然也这么热闹。” 丁斩修笑道:“这话怎么说的,人间乐土也不过如此。” 谈笑间,饭菜齐备,尽是蕨菜炒腊肉、米豆腐、酸萝卜、苗家灶饭、小米粉蒸肉等诸般湘西口味。两人饱餐一顿,出了饭店,缓步在市上行走。走着走着,经过一处挂着灯笼的大门前,只闻呼喝下注,牙牌骰盅之声隐隐从中传来。 陈九阴日间虽也经过此处,但那时心焦气躁,并未留心此处竟有赌坊,听闻声音不由一顿。望向一旁,只见丁斩修亦是眼光一亮,停了脚步,缓缓转过面来,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丁大先生是不是手痒了?” “嗯。”丁斩修点一点头,顿了顿,笑道:“我若说我已有十几年没碰赌桌了,你信么?” “为什么?”陈九阴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只听丁斩修故意叹了口气,继续道:“人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却连赌场都失意到家了,最后玩得心灰意冷,我一生气就让它滚蛋了。” 陈九阴笑得弯下腰去,丁斩修亦笑道:“不过我有预感,今天我的手风要回来了,你信不信?” 陈九阴一本正经地瞧着丁斩修,认真地点了点头。丁斩修一笑,一拉她手,两人走进赌坊里去。 “有赌不为输,发财里边请嘞——” 陈九阴走进赌坊,想不到外面瞧着不大,里面竟还不小。场中挤挤挨挨,各种赌桌边人都不少,看着天九牌盅,手心不由也有些发痒,不由拉拉丁斩修道:“我说寨主,你身上有银子么?” 丁斩修摇头:“我还想问你,有没有点值钱的东西给我当赌本呢。” “你!”陈九阴冷不丁想起方才吃饭之时丁斩修似乎也没结账,瞠目道:“那你进来作甚?” “老子一穷二白的时候都敢进赌场来,如今有什么不敢?” “没钱你怎么赌?” “你莫非不知有句话叫空手套白狼么?”丁斩修笑了,摸向腰间,伸出手来道:“再说虽没银子,小金叶还是有几片的。”陈九阴见他手中果真有几片金叶子,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未说话,只听一声音道:“招子都给我放亮点,再有不怕死敢来咱们赌坊偷东西的,抓到一个给我打成残废。” 陈九阴闻声望去,只见一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八名打手,似正在安排部署。那掌柜边说边走,一抬头忽望见丁斩修,微微一呆,忙迎上来道:“丁寨主,你老人家今日怎么大驾光临了?”陈九阴瞧这模样,丁斩修果真并不常来。秦老板虽道出他身份,但一来声音不高,二来赌坊内本就吵闹,也无人在意。 丁斩修笑道:“秦老板生意可好?” “托您的福。”秦老板环视一下,吩咐手下道:“还不快去置些本钱来?” 丁斩修道:“瞧你说的。”伸手将几片金叶递过道:“给我换成散的吧。”秦老板喏喏应了,吩咐下边兑换银两,招呼丁斩修,又望着陈九阴,奇道:“这位是?” “我夫人。” “原来是夫人,失敬失敬!寨主,夫人,楼上请吧。” 丁斩修望了一眼楼下,摇摇头笑道:“不必了,我们就在这里” “楼下嘈杂,赌得也小,您……” 丁斩修笑道:“不吵不闹怎么能叫赌?再说赌多赌少还不是由人说了算么?” 秦掌柜躬身一笑,招呼两声便退了下去。此时已有人将金叶换成散银,码于托盘上端来。陈九阴虽不清楚一片金叶在此处具体抵得上多少银钱,但见盘上银子显然比想象中要多出许多,低声笑道:“寨主,想不到三片金叶在你们这里能换这么多银子呢。” 丁斩修瞧了一眼,笑道:“你寨主人缘太好,来个赌场都有人上贡。” “大小单双,买定离手。” “大!” “小,小!” 最近一桌边围着二十来人,丁斩修闲庭信步地走到台边,凑了进去。二人刚看了看牌桌,内里忽有人叫道:“丁……丁寨主?” 陈九阴抬起头,只见一名赌客望着丁斩修叫道。此言一出,桌上二十来人,似乎又有两三个认出了丁斩修来,不认识的面面相觑,低声寻问。约莫听说他便是湘西十三寨的总瓢把子丁大先生,均发出惊讶之声。 丁斩修咳嗽一声,既已被认了出来,笑笑道:“好说好说,大伙儿继续啊。” 众赌鬼呆了片刻,渐渐有人回过神来,目光垂下望着赌桌,三呼两喝目中又狂热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事可比得上这几粒骰子,逐渐又喧哗起来。 陈九阴低声笑道:“丁寨主不是十几年没进赌场了么?我瞧此间认识你的人还不少呢。” 丁斩修笑道:“我就是十几年没进来了,所以我跟你说这里面能认出我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老赌鬼,少说赌了半辈子。” “丁寨主,您老人家押什么啊?” “就是就是,丁大先生,你押什么,我李武跟你买。” 丁斩修哈哈一笑,揽着陈九阴,道:“夫人,你看我们买什么好?” 此言一出,周遭不由又是一片惊异之声,满桌目光纷纷聚在陈九阴身上。陈九阴一笑,看看赌桌,道:“我猜是个小,双。” “走着走着。” “三注一行!开” “通杀,满堂红!” 陈九阴哈哈大笑,道:“还真是生平头一遭了。” 丁斩修笑道:“那也不看看是谁在你身边。” “是,今天风把运气都吹到丁大先生身边了,我也只不过恰好沾了些彩而已。” “夫人这话我爱听。”丁斩修笑着,二人又再下注,轮番赌了十几次,各有输赢。丁斩修趣味渐失,间隙望向场中,目光留意到一个瘦小的少年。 “你看什么呢?”陈九阴抬起头来,顺着丁斩修目光一望,却并未看到有甚特别。丁斩修一笑,又望向赌桌道:“骰子玩够了,我想自己开庄玩点大的,不知哪位愿与我推推牌九?”此语一出,立即有不少人纷纷出声。识相的伙计立刻清出赌桌,取了副上好的牙牌来。陈九阴瞧这架势,今日不赌个通宵定案最是绝对不会出赌场的门。正想到此处,丁斩修已揽着她,笑道:“夫人请上座。” 陈九阴笑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此时场内已无几人继续原先的赌局,纷纷围拢过来,便是不赌亦要瞧瞧热闹。 “丁寨主,跟咱们讲讲您老人家有什么赌法?” 说话间,三十二张光亮的牙牌已整齐摆好,丁斩修想了想,微微一笑道:“通常的赌法的确可说全凭运气,毫无技巧。这样虽然刺激,却太无趣。” 陈九阴笑道:“那依寨主的意思,又该如何赌法?” “牌虽不能变,赌注却是活的。两家对赌由我坐庄,下注看牌后双方均可追注。直到双方都不再加,或者一方弃权为止。” 众人静了下来,纷纷点头。片刻,一黑面大汉分开人群走上前来,在丁斩修对面天门坐了下来,粗声粗气道:“丁寨主,俺虽没你那么多银子,牌九却也玩得不错的,俺来陪你玩玩。五两一注如何?” 陈九阴心中暗笑,丁斩修似乎也愣了愣,跟着笑道:“有什么不行?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好说好说,在下海老虎。” “虎兄请了。”丁斩修转过面来,将两粒骰子放在陈九阴手中,含笑道:“就请夫人先开利市。” 陈九阴一笑,将骰子掷出。牙牌轻响,赌局便开始。丁斩修两只手轻轻隆起了牌,陈九阴在旁瞧见,竟是副一点。 开门便是这样一副牌,陈九阴不由亦紧张起来,认为他这一次输定了。谁知丁斩修嘴唇轻启,没什么表情地道:“再加十两。” 海老虎迟疑着,捡出了几块银子道:“十两之后,再加十五两。” “很好,我再加三十两。” 陈九阴在旁瞧他云淡风轻地虚张声势,又是佩服又是好笑,面上亦没什么表情。在场众人见他毫不犹豫又推出了三十两,均觉他手中的牌必定不小。果然,海老虎额上已见汗来,不敢再加赌注,缓缓伸出了手,将牌推出放弃。陈九阴瞧见他手中的牌,是副七点。虽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先前的三十两被推到丁斩修这边,海老虎心有不甘地道:“丁寨主,俺能瞅瞅您老人家的牌多大么?” 丁斩修忍笑摊牌,海老虎瞧见他手中一点,哇哇一声,痛心疾首,直拍大腿。一俊秀青年海老虎推了下去,笑道:“去去去,口袋里这么点银子也好意思和丁寨主做对家。寨主,在下姓张,家里还有点散碎银子,斗胆与寨主赌一把,五十两一注如何?” 丁斩修笑道:“甚好,西山票号的少东家也来了。老张掌柜近来如何?” 小张掌柜微微一呆,笑道:“老头子好得很,还没让我气死。丁大先生认得我?” “几年前令尊做寿之时曾与少东家有一面之缘,当时少东家便已眉清目秀,今日一见,人却愈发俊朗了。再过两年不知湘西有多少姑娘家要向老张掌柜提亲了。” 小张掌柜哈哈大笑,坐下来道:“丁夫人请掷骰子吧。” 陈九阴掷出第二次骰子,牌再次分出。丁斩修将牌轻轻一掀,陈九阴已瞧见了,竟是一副倒霉透顶的蹩十。她本以为丁斩修会如上次一般将对手吓走,谁知这一次,他竟不动声色,只望着对面道:“小张掌柜,可要加注?” 小张犹豫一阵,终于将牌一推,只见一张“梅花”,一张“地”牌。小张掌柜笑道:“小子手风不好,上来就是个两点,这五十两便送给丁寨主了。” 丁斩修摇头笑道:“你是两点,我确是蹩十,平白无故赢了小张掌柜五十两,承让承让。” 小张掌柜哈哈一笑,二人又再摸牌,接连五次各有输赢。陈九阴想不到此人看起来是个败家子,赌术却也不赖,既不冒进,亦不过分胆小。瞧丁斩修眸子愈发雪亮,知道他玩得兴起,亦静静旁观。赌场中安安静静,人接屏气凝神。第六次时,小张掌柜拿了牌去,目光微微一亮,道:“我加一百五十两。” 丁斩修却考虑了半盏茶的功夫,方自道:“一百五十两之后,再三百。” 小张掌柜指尖触摸着光滑的牌背,故意沉吟道:“三百……三百两之后,我再加五百。”此言一出,四面呼吸之声都变得粗重了。 丁斩修迟疑着,终于道:“五百两之后,再加五百两。” 小张掌柜微笑道:“好,五百两在这里,我看了。”将筹码推了上来,道:“丁寨主,我是副天牌,你信么?”胸有成竹地微笑,似乎已将对手引入陷阱之中。 丁斩修亦微笑道:“哦?你真这么有自信,为何还不亮牌呢。” 小张掌柜轻轻翻起了牌,已有人说了出来:“天……”似乎见他竟真是一副天牌,周遭一片惊叹之声。然而一波未平,几乎在同时,众人已瞧见了丁斩修的牌,竟赫然是一副至尊宝。小张掌柜嘴唇一白,良久,终于摇头笑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要使别人上当,自己却上了个大当。丁寨主,佩服佩服。”说着起身,丁斩修笑道:“有赌不为输,少东家要走了么?” 小张掌柜笑道:“走了走了,回去挨老头子的骂。”众人一阵哄笑,目送小张与随从出了门去。接下来,又是不断有人前来对赌,赌注不一,丁斩修手风更是好得吓人,除少数见好就收者,余人非赌到输光才走不可。陈九阴在旁瞧着,起初丁斩修有大牌之时,绝不着急,只静静地等人上钩。若手中之牌十分不好时反而狠狠下注,将对方吓退。可到后来,却又不按套路出牌,下重注时的牌当真大得吓人,牌不好时便扔掉了,只损一注的钱。更有时兴之所至,随意来回。身后银子越多,赌场之中,人竟也越来越多。只因消息已经传开,听说丁大先生今日开了赌局,更闻所未闻地有一神秘女子在旁,据说是他夫人。许多人闻风前来,或下注对赌,或来瞧瞧沧海寨的压寨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牙牌聚散,直到东方既白,赌局方散。 陈九阴一夜未睡,虽有些困倦,但瞧得兴奋,亦不觉累。丁斩修活动活动身子站起身来,招呼掌柜,又随手拿了些银子分发打赏。 秦掌柜强笑道:“寨主可玩够了?不再多待片刻么?” 丁斩修笑道:“走了走了,我与夫人要回山了。” 秦掌柜似乎松了口气,道:“那我找伙计帮您把银子装车。”丁斩修点了点头,携陈九阴走出赌场。 陈九阴笑道:“你今天一晚将附近百里的赌鬼都赢光了,他这场子约莫要好一阵没有生意,现在可算将你送走了。” 丁斩修笑笑道:“总是我赢也当真无趣,不过许多年不赌了,今日手风还真顺。果真有了夫人就是不同,这寨算是压住了。” 两人说笑之间,满车财物具已装好。一名伙计走上前来,拿出账册道:“寨主,夫人,请点数吧。” 丁斩修瞧了瞧,望向陈九阴,两人具想起了当年湘西路上,丁斩修将账册交给陈九阴保管的事,相视一笑。丁斩修道:“账册什么的还要夫人来点。” 陈九阴瞧了瞧,正色挥手道:“不必点了,走吧。” 丁斩修一笑,携着陈九阴的手走在前面,赌场一众伙计拉着两辆车跟在后面。金银沉重,行走颇慢。丁斩修数次回头,见他们始终慢悠悠地落在后面,似乎有些着急道:“连点东西也拉不动,白给你们银子了么?” 陈九阴笑道:“他们只是赌场的伙计,你以为是沧海寨的土匪呢?” 丁斩修一笑,道:“我不是怕夫人你累了,想快些回去么?”目光忽然望向陈九阴身后,似乎一怔,继而露出笑容。陈九阴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的土坡上坐着个小小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丁斩修挥挥手,似乎示意赌场伙计们停下歇息,拉着陈九阴手,走了过去。 陈九阴心中好奇,不知他要做什么,道:“那孩子是谁,你认得他?”丁斩修摇了摇头,二人走到近前,陈九阴只见那少年身材瘦小,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一身灰衣,却大得有些不合身,活像个小乞丐。细一回想,昨夜似乎在赌场之中见过这个孩子。只是他人小又不起眼,当时并未留意。此时那孩子正垂着头,有几分愁眉苦脸地坐在土坡上。抬头看见二人向自己走来,神情有些奇怪,跟着站起身来,似乎想跑。 丁斩修一闪身,拦在当路,捉住了那孩子。那孩子叫道:“你是谁,为何抓我?” 丁斩修不答,捉着他手臂向后一拧,自那孩子衣服中掉出几锭碎银。陈九阴一呆,只听丁斩修松开了那孩子,啧啧笑道:“你小子身手不错么?秦掌柜盯得那么严,你还敢在他的场子里动手脚,胆子也不小。” 那孩子紧张地将银子拾起,紧握在手心里,事到如今却也不再逃,道:“你要将我送回去么?” 丁斩修并未回答,却道:“你为何要偷银子?” “我娘快要死了,我没银子给她抓药。” 陈九阴瞧他模样,倒不似说谎。丁斩修亦盯着那孩子,半晌,点点头道:“你说的是真话,可你为何到赌场去偷?” “要饭没偷来得快,赌场里的人银子多,心思又全在赌局上,好下手。” 丁斩修哈哈大笑,陈九阴亦忍俊不禁道:“你还挺聪明的,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 丁斩修笑道:“人才人才,不分年纪。” 陈九□□:“你既然偷到了银子为何却不快走,却坐在这里愁眉苦脸?” 那孩子叹道:“银子不够,回去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陈九阴失笑道:“你莫非想一个人在这坐会儿,想想办法么?” 那孩子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丁斩修收了笑容,正色道:“你既已偷到了几两银子,为何不敢上桌赌一把?反正银子是你偷来的,输了只当还回去了,赢了兴许你就能给你娘抓药,给她买点好吃的,再给你自己买身衣裳。” 陈九阴低声笑道:“从小就教人家孩子不学好。” 那孩子却呆了一呆,似乎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目光亮了一下,复又黯下去,摇头道:“我不会赌。” “这有什么不会?”丁斩修道:“那我问你,敢不敢与我赌一场?” 那孩子握着手中银子,似乎有几分被他说动,却又十分迟疑,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丁斩修笑道:“你不敢么?赌场银子多容易得手,可在赌场偷钱被捉到就是打成残废,这岂不也是一种赌么?你有胆子去偷银子还得手了,却不敢光明正大地赌一局么?” 那孩子咬咬牙,终于点头道:“好,我赌了。可我没银子跟你赌。” 丁斩修哈哈笑道:“谁说赌你那几块碎银子了?”指了指不远处的板车,道:“我赢了你就让我打一顿,输了这车上东西都你的,赌么?” 那孩子睁大了眼睛,呆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竟全无惊喜的模样,更似有些吓傻了。丁斩修说着,从腰间摸出个铜钱,道:“咱们就来丢铜板,一人一面,最公道了。” 那孩子站起身来,狠狠点了点头,却又道:“不要你来掷,请她来。” 丁斩修一呆,大笑道:“怕我占你的便宜么?好,夫人,请你来丢。” 陈九阴接过铜板,轻轻一抛,接在掌心笑道:“哪位押正面?哪位押反面?” 那孩子望着她手,道:“正面。” 丁斩修笑道:“好,我押反面。” 陈九阴微抬手掌,向内瞧了一眼,道:“小相公你赢了,恭喜你。” 丁斩修一笑,叹道:“输啦输啦,手气不好,早回家了。”携了陈九阴的手,二人走下土坡。那孩子呆立半晌,忽然叫道:“等等。”向丁斩修跪了下来,叩首道:“多谢您,丁寨主。” “哟?”丁斩修回头,笑了笑道:“好,你既知道我是谁,以后若遇上何事,不妨来沧海寨找我。” 那孩子嘴唇微抿,道:“我感激你,可我……我不会做山贼的。” 丁斩修哈哈一笑,不再说话,与陈九阴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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