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山顶,后弥是被身上强烈的痛感唤醒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还伴随着哭喊声。 “老大!老大!你不能死啊!”喜鹊精哭天抢地的跪坐在一个黢黑的物体旁,哭泣不时地还带着两声鸟叫。 “白鹤仙使,老大是不是醒不过来了?”喜鹊精扭头,一脸泪水,抽泣的问身后站着的白衣老道,“你看他毛都秃了……” 喜鹊精轻轻碰了碰面前的东西,黢黑的一团,依稀能辨认出是只猴子。 “哭……个……屁!” 后弥努力让自己声音强横起来,可在其他人听来,就只是微弱的两声哼哼。 全身都不得动弹的感觉真是不好受,想他活了千万年,在修道伊始,就一路顺风顺水,渡劫失败是什么,他后弥就没感受过。 轻而易举的被喜鹊精给抱了起来,后弥感受到了生来第一次的挫败感,比自己的隐身决被人窥破还要挫败。 “仙使仙使!你快看看!我老大好像没死!” 喜鹊精抱着他踉跄的跑过来,白鹤闻着那烧焦的怪味,后退两步,“小童子放心,后弥神……后弥道友不会死的。” 心里暗叹口气,这算什么事啊这是,近千年来都鲜有人飞升上界,好不容易这泼猴松口,愿意飞升上去,本来上面连他的职位封号都给安排好了,谁知道他居然这么不经劈。 白鹤是后弥飞升的接引使,一直就等着这一天,他一飞升,自己也好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那…那现在怎么办啊?”喜鹊精急了,总不能就这样等着老大自己起来打坐恢复吧。 白鹤叹口气,“以老道之见,还是将后弥道友送到那翠云观静养,其偏殿有金元天尊留下的筑基池,对他伤势恢复大有裨益。” “只是……” 后弥渡劫失败躺在喜鹊精的怀里已经够憋屈了,现在听这个老头讲话还吞吞吐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废、废……什么话!” 哼哼唧唧的,也没人理他说什么。 “只是道友近段时间休得再使用灵力了,不能化人形。” 白鹤想了想,虽然后弥被那天雷劈成这样,没能完成飞升,好在修为并没有倒退,只是灵气枯竭的吓人,等养一养,还是可以再继续冲击的。 唉,也不是他没同情心,只是这真的同他们的业绩挂钩啊。 又嘱咐了喜鹊精一通,这才乘祥云离去。 翠云观主殿内堂。 “周道长这是何意?” 这边,钟予棠听了周祁安的话,心下疑惑。 周祁安敛了笑意,“还请钟道长能够收留一段时间。” 恭敬地捧上三只卷轴,语气诚恳:“这是周某的谢礼。” 钟予棠虽是君子,却也免不了俗的犹豫了。 周祁安身份背景不明,送上丹方,请求待在翠云观的意图也令人深思,如果是怕出去后被抢,那留在翠云观避避风头无可厚非,现在却双手奉上丹方说是谢礼,这就太大方了些。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钟予棠不愿冒险,且觉得他心思太重,语气不免冷了几分,“周道友客气,留宿自然可以,只是丹方珍贵,周道友千辛万苦寻得,自己保管好才是。” 说罢,衣袖一甩就欲离去。 “师父!” 门口一弟子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喘着粗气说:“山、山顶劈了九道天雷!” 钟予棠蓦地一愣,接着目露狐疑喃喃道:“九道天雷……不可能啊……难道是那位前辈?” 弟子又喊了两声,钟予棠这才回过神来,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撇下周祁安带人朝山顶赶去。 山顶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草地,现在却满目疮痍,剩下黢黑的光杆子,一道道孤零零的立在这里。 “师父!这边!” 陶师和钟清作为长徒,已经提前带人上来,几人围着什么东西。 见状,钟予棠肃然地大步走过来。 一个五六岁孩童样的喜鹊精,一只被烧得焦黑的猕猴。 后弥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身边多了这么多人,一个个衣袂飘扬,道骨仙风的模样,刹那间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飞升成功了。 见真是只猴子,钟予棠赶忙行了一礼,场面颇有些滑稽。 钟予棠他是认得的,后弥看做主的人来了,哼哼两声,示意喜鹊精说话,“钟道长,我们老大快死了,得借你们翠云观的筑基池用几天,行吗?” 闻言后弥死命的咳了起来,这死喜鹊,说身体虚弱就行,什么叫快死了,等他痊愈,一定将他烤来吃了! “行的,请小童子带着前辈上来。”钟予棠摆好自己的佩剑,亲自带着他们下去。 空间魅妖到山顶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这真的是它今天看到的那位威风八面的大人吗? 白猫僵着身子,在钟清耳边悄声说道:“钟清,我后悔了。” 可不是后悔了吗!早知道它干嘛跟钟清定下灵宠契约,熬一会儿,等猴子被天雷劈一劈,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逃走啊。 “我可以跟你解除契约啊。”钟清面露不解。 本来当灵宠一事就是为了试炼大会,现在大会结束,钟清也不需要灵宠,自然是无所谓,反正前辈已经设下禁制,空间魅妖也不敢再炼化她的内丹。 白猫一愣,良久无话。 眼珠子转了转,像是突然顾忌起了什么,最后道:“算了,我再陪陪你。” 好不容易将后弥请进了筑基池内,小猴子哼哼两声,就沉沉昏睡过去。 钟清随着师父从偏殿出来就撞上了周祁安。 “钟道长,钟姑娘。” 周祁安嘴角噙着笑,温柔的看向钟清。 钟清闻言眉头一皱,实在是这‘钟姑娘’不是什么正统的称呼,修道之人,不用这等世俗称呼,皆以道友相称,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不是想宣淫的登徒子,就是想与之结道侣。 只是,明明周祁安是看着她,她却总觉得他是在看另外的什么人。 “周道友慎言。”钟予棠不满道,“爱徒五年前已有道侣。” 周祁安笑容一僵,随即笑的更甚。 “……是周某唐突了,钟道友莫怪。” “无碍。” 笑那么开心,莫名其妙,这个周祁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回到寝殿,打坐修炼完,已经是深夜。 白猫从桌上跳过来,抱着钟清的脖子,再三措辞:“……那个周祁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你害怕?” “我是担心你!” 钟清摸摸白猫脑袋,“我们相处不过一天,你之前还想杀我。” 白猫被噎的说不出话,心中腹诽,反正它提醒了,不听的话,到时候要是被周祁安给暗算了,也是钟清自己活该!哼! 第二天天刚破晓,就有弟子来敲钟清的门。 “师姐。” “何事?”钟清恍惚的从床上坐起,都说修士少梦,可昨日她梦里却热闹极了,有白猫有周祁安有陶师,甚至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猴子。 “偏殿那边派人寻你过去。” 偏殿……筑基池……那位前辈? 让自己过去做什么? 钟清深呼吸几次,渐渐变得清醒,“好,我知道了。” 见白猫还在桌案上睡得正香,刚才的对话仿佛没有对它造成一点影响,钟清摇摇头,安静的出去了。 偏殿。 后弥昏睡醒来,见自己坐在一方清澈的池水中,四周有着淡淡的雾气弥漫,喜鹊精盘着腿守在边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尝试着动了动手臂,比昨天好多了,虽然还是很痛,但已经能够做简单的动作了。看来这个筑基池还是挺有效果的。 暗暗打量了一番殿中景致,后弥发现这地方还是不错,能让钟予棠四周都布上阵法,说明这池水应该比这个名字要珍贵。筑基池,不是筑基期的修为能泡的。这么一想,后弥又开始愁了起来,现在承了翠云观的因,又该拿什么来还这个果? 别看他平时脾气不好,浑不吝的样子,其实还是怕死,周遭的因果业障一定得算个明白。 脑中灵光一闪,那个觊觎他皮相的道姑好像正是这个道观的弟子,那这就好办了,直接让她来多看看自己就行了! 就算自己现在化不了人形,想必让她守着自己的原身应该也是高兴的。 那个暗恋自己的蛇精怎么说的来着? 当时他被缠的烦了,直接化了原身,问:“这样你也要跟着?” 蛇精还当这是考验,红着脸说:“人家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人家已经很开心了!” 都是女的,母的,想法应该也差不离吧? 更何况现在自己泡在池子里,守在自己身边跟看着他沐浴有什么区别,她肯定会更高兴的,这样因果大约也能了结了吧? 终于想明白了的后弥,满意的叫起喜鹊精,让他派人去找那个叫钟清的道姑过来。 偏殿的门开着,钟清被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喜鹊精迎了进去,也没怎么注意喜鹊精意味深长的表情。 走到池边,钟清礼数周全的垂眸,其实四周雾霭茫茫,她也看不太清。 “不知前辈有什么吩咐?” 后弥眼睛微眯,心想:装得规规矩矩的样子,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那有个凳子,你坐吧。”嗓子有些沙哑。 闻言喜鹊精冒出来,“道友这边请。” 钟清一愣,下意识的跟着喜鹊精走,落座后,距离后弥好像近了一些,能看到水里有个毛茸茸的脑袋。 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其他两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一个在等着后弥的吩咐,一个在等着钟清的‘原形毕露’。转着眼睛看了这两位半晌,喜鹊精自认为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干咳一声,还是他替老大找点话说吧。 装作不经意的嗅嗅,“老大你这个被天雷劈到的焦糊味好像还没洗掉。”言毕转头看向钟清,询问的语气,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钟道友闻到了吗?” 哈哈哈,这个话题好!不禁在心里为自己鼓鼓掌,谁叫老大刚才是生生将自己掐醒的! 此话一出,就感觉池子里的气温骤降,后弥面色一变,黑青着一张猴脸,龇牙正准备发作,就听到那边温柔的一道女声。 “没有,我只闻见果香味。”迟疑了一下,钟清学着样子嗅了嗅,态度诚恳的回答道。 她确实只闻到满屋子的桃子香。 前辈真的是猴子精而不是桃子精吗? 喜鹊精背过身子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哎呀呀,没想到这女道姑竟比自己还会谄媚。 水池中后弥闻言脑中空白了一瞬。 她她她、她刚刚说什么? 她只闻见香味?! 这不是普通人里那些轻浮公子调戏小姑娘最爱说的话吗?! 他不可能记错,绝对是,那些话本子里都这样写的! 想着什么‘小美人,你真香!’‘本公子最爱你的体香!’之类的话,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后弥只后悔现在自己怎么不是人身,没有衣裳蔽体。 脸色由青转红,后弥羞愤的咬牙,就连蛇精都没她这么露骨,不是,好歹也是个姑娘吧?怎么一点矜持都学不会? 涨红了脸,安静的氛围也让后弥不适,暴脾气一上来,怒吼道:“都给我滚出去!”水花四溅,整个屋子都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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