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04 身份

教皇没有答话，卡修颔首，待两人近了，才开口道：“安道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呀~”安道尔从纳尔多肩上跳下来，“传说中的圣子在哪里？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这话说得……像是去动物园围观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教皇侧头看了安道尔一眼，打了一剂预防针：“管好你手脚，不许乱来。”　　　　显然，教皇对安道尔乱来的防范程度并不低，毕竟这家伙前科太多。圣子这么精贵的东西……啊不，这么精贵的人，怎么能让这家伙随便折腾？！　　　　正要推门的卡修扭头提醒三位：“不管看到什么，都勿轻举妄动。”　　　　他尤其看了一眼身体快于头脑的纳尔多，以及从来就不由不乱来过的安道尔。　　　　“快快快，让我看看圣子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的！”安道尔置若罔闻，一脸兴奋。上一任神之子是一位圣女，安道尔加入圣骑士团的时候，那位圣女已是迟暮之年，从未踏出过圣殿半步，所以安道尔至今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神之子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卡修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咻——　　　　一个暗器朝卡修的脑门袭来！　　　　好在身为大祭司的卡修也并非人们想象中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纯奶妈，他微微侧身一闪，避开了攻击。而卡修身后的教皇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抓……　　　　“……”教皇盯着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口水的猪腿骨沉默了三秒，松手，仍由猪腿骨掉落在地上，“纳尔多。”　　　　“在！！！”纳尔多出列，气吞山河地大喝一声，单膝跪地，朝教皇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骑士礼。　　　　“站起来。”他的语气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是！！！”纳尔多毫不犹豫地服从命令。　　　　不亏是檀训练出来的人，重甲的队员执行力都那么强。教皇在心中点点头，决定下次好好表扬一下檀。　　　　他伸手拍了拍纳尔多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谁也无法从那张冰冷的面具上看出任何表情。　　　　顺着推开的门朝里看去，满地的狼藉让门口的四人甚至怀疑起记忆中的圣殿真正的样子。　　　　对杀气相当敏锐的安道尔第一眼就对上了一双深海蓝的眼眸，安道尔立刻瞪大了眼睛，指着蹲在桌子上，嘴上还叼着一块肉的人形骷髅道：“哇哇哇！是圣子吗？这家伙就是圣子？！”　　　　纳尔多觉得安道尔和自己一样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瘪着嘴巴点了点头。　　　　谁知安道尔兴奋得双颊通红，如离弦的箭一般，一下冲进去，惊喜地叫嚷着：“太~酷！了！”　　　　“安……”卡修话还没说完，安道尔已经跑到了阿星身边。　　　　阿星条件反射地四肢着地，如野兽般摆出生人勿进的战斗姿势。　　　　阿星蹲在桌上，安道尔站在桌边，人也不高。两个人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安道尔冷不防伸手弹了弾阿星的胳膊，仿佛想听听这是什么材质的骨头。而阿星反应再快居然也无法快过安道尔的速度！　　　　迅速判断完毕双方悬殊的战斗力，阿星没有动作，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性别不明的家伙。　　　　“圣子殿下……”卡修与教皇还有纳尔多踩着满地的骨肉走进来。　　　　阿星偏头看着朝他走过来的三人，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不善。　　　　原本光亮的大殿统统被帘子遮住了阳光，肉香混合着腐气的污浊空气令人作呕。　　　　纳尔多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不是进了光明与慈爱的圣殿，而是掉进了某个魔族BOSS的老巢。　　　　原本就看起来相当无害的卡修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没有敌意：“容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光明神殿的教皇祈；您身边这位是圣骑士团机动队队长安道尔；至于纳尔多，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纳尔多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羞赧，他单膝下跪，郑重道：“对不起，圣子殿下，那天是我误会了，害您受了重伤；我已经向团长领罚了，但团长说惩罚由您决定。所以，纳尔多听从您的发落！”　　　　阿星没有理他，嚼也不嚼嘴上叼着的肉，一口吞下，看向卡修，哑声道：“那两个家伙呢？”　　　　这几天阿星可给负责治疗他的卡修带来了不小的灾难——不回答问题、不配合治疗、拒绝交流、随时会咬人……卡修的职业是大祭司，并非战斗人员，更不敢伤害圣子，因此被阿星咬了一胳膊的牙印，就算自己能给自己治疗，但治好了又被咬，咬了再治，治好了又被咬……他也已经感觉身体被掏空了……这几天阿星每次开口只向他讨人，大有一副你不给人我就誓死不从的架势。　　　　而教皇的意思是绝对隔离那两个人和圣子，避免他们再有任何接触。　　　　这让卡修很难办。　　　　但第一个插话的却是一脸惊讶的安道尔：“啊！原来你会说话！”　　　　众人黑线：废话！你真把他当亡灵法师召唤出来的骷髅了么？！　　　　一刻都不能安分的多动症儿童安道尔伸手就去扒阿星的嘴：“还有声带么？让我看看……”　　　　“不……”奈何深受其害的卡修说话总是慢半拍，等他刚发出一个音节的时候，安道尔的手已经被阿星狠狠地一口咬住了。　　　　安道尔左眼盯着被咬住的手，右眼的金色兽瞳却上下左右不断变换着视角方向，显得惊悚非常。鲜血顺着胳膊淌到手肘，染红了卷起的白衬衫袖口，安道尔发出一个短促而惊讶的一个“啊”，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然：“反应速度不错，但是咬合力还是差了……”　　　　“咔嘣——”　　　　话还没说完，阿星一个用力，清脆的骨裂声传来，血飙了一地。　　　　教皇看了看原本就狼藉、现在更是血腥的环境，沉声道：“安道尔，别玩了！”　　　　“哦。”安道尔瘪了瘪嘴巴，耸耸肩，抬手卸了阿星的下巴，救出自己已经被咬得扭曲的鲜血淋漓的手。　　　　“喂……这是圣子……”纳尔多看到安道尔像对付研究对象一样对待他们尊贵的圣子殿下，忍不住出口提醒道。但一瞥见猛然盯上自己的金色竖瞳，就立刻口吞拳头，学鸵鸟。　　　　安道尔的速度比阿星快了好多倍，阿星也不会不自量力地找死，只是沉默地“卡啦”一下把自己下巴重新安上。　　　　卡修看着散发着低气压的沉默圣子，觉得打开圣子心扉这项任务的难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人呢？”阿星重复道。由于刚刚装回下巴，他说话有点不利索。　　　　卡修看向教皇，征求意见。　　　　“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教皇直截了当道。他可不是大祭司卡修，他只管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才不会考虑圣子的心情什么的。　　　　“把人带来。”阿星执着地重复着。　　　　教皇并不回应他的执着：“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一个乞丐而已。”阿星咧嘴笑。　　　　“你是光明神殿的圣子，是光明神在现世的唯一代言人！他们和你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交情，从今往后你们之间只能存在敬畏和被敬畏这一种关系！”教皇语气加重道，“记住！你存在的唯一意义是聆听神音，把光明带给世界，把希望带给人类！而不是和人类愉快地玩耍！”　　　　阿星笑得嘲讽：“光明？希望？赫赫赫……这两样东西我连见都没见过——你让我带给人类？况且，我凭什么要给你们当这个狗屁圣子？！”　　　　眼看着两人俞吵愈烈，卡修抬手施展了一个清心静神的魔法，朝阿星眨了眨眼睛，缓缓道：“如果您只是一个乞丐，那么您没有权利要求我们做任何事，包括把您的朋友带给您；如果您是我光明神殿的圣子，那您或许还是有权利接见信徒。”　　　　“卡修……”教皇不赞同道。　　　　卡修平和悠然地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把事情交给他。　　　　这几天卡修和阿星沟通得不顺利，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契机，阿星完全拒绝沟通。但是现在教皇逼迫他开口了，那么他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卡修从容温和地看着阿星：“那么，您到底是以何种身份提出要求的呢？”　　　　=================================　　　　小半年没剪头发，艾伦的头发已经及肩，太容易显得像个女孩子了。趁着阳光不错，西里斯在花园里放了把椅子，正在给艾伦剪头发。　　　　浅金色的头发被扎起，尖尖的耳朵在阳光下白皙可透。西里斯挽起袖子，露出流线型的漂亮肌肉，闪着银光的剪子在修长的手指尖灵活地翻飞。　　　　“嗯……”艾伦犹豫地开口，“西里斯，我感受到一点钟方向、十九米以外，有八个人靠在一起，一动不动很久了哎……”　　　　西里斯瞥了一眼走廊拐角处边上的灌木丛，几个女孩羞红了脸，探头探脑地往这儿瞧，裙角和鞋已经暴露在外面了都不自知。　　　　对此习以为常的西里斯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不用管她们。”　　　　“哦……”艾伦乖乖地坐着，“可是他们真的已经在那儿很久了哎，从我们来花园开始——啊，是不是不能在这儿剪头发啊？我头发都掉地上了？”　　　　西里斯按住想要起身的艾伦的肩膀，没好气道：“别乱动，想死啊！剪刀差点扎到你！”　　　　闻言，艾伦立马不动了，但还是有点不安：“其实，这几天我都感受到了这几个人，他们总是成团出现在我们附近，一动不动的……我们……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只是几个对他犯了花痴的姑娘而已。西里斯对自己皮囊招蜂引蝶的能力还是很了解的。　　　　也就这个小瞎子，眼睛看不见，对他定力才会那么强。不然，换一个姑娘这么和他朝夕相处的，估计早急着献身了。　　　　艾伦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万一艾伦也像那些小姑娘一样对他如狼似虎，想想还是挺糟心的……　　　　说起这个……　　　　“你的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西里斯奇怪道。从理论上来说，和他签订了契约之后，艾伦的恢复能力应该和他一样了，那么瞎掉的眼睛应该也能恢复了才对啊……　　　　“是啊。”艾伦点点头。　　　　西里斯眯了眯眼睛。不该啊……　　　　“你说你的眼睛是半年前被烟熏坏的？”　　　　艾伦又点头：“嗯，没错。”　　　　“你说是家里失火？一场意外？”单纯的意外的话，她眼睛早该好了。　　　　“……啊，嗯。”那件事应该被埋葬，不然万一连累西里斯也被那群黑衣人盯上就完了。　　　　艾伦真的不擅长撒谎啊，一下就看出来了。西里斯狐疑地看着她，如果不是知道艾伦不会撒谎，他都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瞎；但若真是装的，那这演技也太可怕了。　　　　不过西里斯几乎可以确信，艾伦的眼睛的确没有恢复。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不是魔法、不是诅咒……那么，就有可能是精神障碍了。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艾伦拒绝面对现实，才会潜意识地不愿意看到东西。　　　　但艾伦目前显然不愿意和他说实话，于是西里斯只好转移话题，提起另一个他比较感兴趣的事：“话说你的精神力这么好用？连是不是同一批人都分得清？”　　　　“对啊，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是不一样的。”西里斯主动转移话题，显然让艾伦很高兴，于是她打开了话匣子，一旦提起她感兴趣的阵纹啊、精神力之类的东西，她就变得话唠起来了，“就比如阿星的狂暴而无法预测，又像你的——”　　　　“我的？”西里斯有些好奇道。　　　　艾伦蹙眉：“你的很奇怪……很强大，但是……也太平稳了吧！”　　　　“那是我心理素质好。”西里斯得意道。　　　　“可……”艾伦还想再说什么，一个熟悉的精神波靠近了。　　　　这些天给艾伦他们指引的修女芙蕾雅抱着一篓衣服走过来，微笑着朝两人打招呼：“天气真不错！”　　　　艾伦开心地扭头，把刚刚要说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却被西里斯野蛮地一巴掌摁回去，让她不要乱动。　　　　吐了吐舌头，艾伦露出一个笑容，期待道：“芙蕾雅姐姐，我的信帮我寄出去了吗？”　　　　“当然。”芙蕾雅笑起来，两个梨涡很是甜美，“走了急件，算算日子，再过七八天就该到了。”　　　　普通的信件当然不可能动用大型超远距离传送阵来递送，从光明神殿寄出到达威斯帝国的神圣帝京，就算是最快的加急，也要十几天才能送到。　　　　艾伦松了一口气。　　　　亲爱的弟弟凯尔，我总算能联系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