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学期伊始，整个高中部就陷入了沉重的题海，不读书挑事的混学生也自觉降低自我存在感，也许是校方的各式宣传苦口婆心或是真的意识到高考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总之一切都在变好。　　听说人对即将逝去或失去的东西会有所感，就像地震之于犬吠，海啸迫使鱼浮，地震发生，海啸如期，似所觉，不能改。　　成长环境是原始人格形成的基础，也最能造就一个人的躯壳，年少时宋旿父母缺席，奶奶抚样，他知感恩懂报答。　　奶奶的离去曾一度让他失去自我，叔叔的自保，婶婶的刻薄，父母的放任，自我的执拗，更是火上浇油，雪上添霜，弦终于崩断，他开始放弃自我，游离生命的边缘，到后来用冷漠面对世界，终日遥遥不得期。　　长期生长在阴暗的环境中的人，都有一种本能，那就是趋光性，宋旿也不能免俗。　　只是他的光是她。　　说不清楚是草莓糖的后期发酵，还是白滚煮鸡蛋的治愈，总之，她就是光。　　最后一节晚自习照旧是瓀瓀边复习边帮宋旿补习。　　男孩子后起力十足，因着是理科，女孩子学起来本就比较吃力，上学期没白帮他补习，刚瓀瓀被一道物理题困住还是宋旿帮忙解出来的。　　瓀瓀觉得很欣慰没吝啬夸奖，“很厉害，可以出师了。”　　少年双眸清澈，亮堂，盯着帮他检查习题的少女。女孩今天绑了高马尾，余下头顶细碎的毛发，银白的灯光淌过，泛着亮晶晶的波光，毛绒温柔，想摸。　　说出口的声音暗哑微低，“不出师。”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瓀瓀认真检查作业没听到。　　“没事，错的多吗？”　　“不多，只错了两题，我把我的作业给你看，你应该就明白错在哪了。”　　瓀瓀从抽屉找到作业本递给他，又拿出自己刚刚做的那套理综准备效对答案。　　宋旿自然接过，也低头更正错误。　　钟蔚觉得自家旿哥好像真的变了，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换位置开始吗？还是说遇到江瓀瓀开始的？　　那件事要不要告诉江瓀瓀呢？旿哥好像很在乎她呢？　　头皮一麻。　　杨吟随手把书卷成圆筒，用了点狠劲敲木头似的向着钟蔚的头咚咚三下。　　疼得钟蔚直捂头控诉，“你杀人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在这里认真给你讲题，你倒好，你耳朵打蚊子去啦，半天没反应。”杨吟气炸了。　　这下钟蔚也知道自己错了，头也不捂了，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叫姑奶奶。”　　钟蔚：“”　　这里动静不小，学习了三节晚自习的同学本就有些困顿，这下倒是提起了精神。　　和钟蔚平时混的那伙人起哄，“钟哥，就叫呗，大丈夫能屈能伸。”　　本是杨吟随口和钟蔚的斗嘴话，这会倒是有些收不了场的迹象。　　瓀瓀本不是八卦的人，正准备开口拯救好友，感觉右手被人扯了下，回首，后边的人示意她别说话，继续看。　　只见钟蔚在座位上起来，缓缓往前倾，两手放在杨吟的椅子上俯首说了句什么，回头就势倚在桌面上，“好了，戏也看完了，接着看书吧。”　　烦闷枯燥的学习生涯有人是看客，过客，最后才是局中人。　　本来瓀瓀是和杨吟每天挤食堂的，最近钟蔚老是闹着要加入她们，宋旿自然是统一战线。而且瓀瓀能够明显感觉到钟蔚和自家好友的相处变化，并不点破。　　女孩占座，男孩排队打饭，分工明晰。第四节课铃声一响，四人就分开作战，瓀瓀被杨吟拉着熟练的跑到他们平常吃饭的靠窗四人桌坐下。　　眼睛快速扫描一遍人群，目标很快确认，高挑的少年很好找，尤其背脊永远挺拔如松柏的背　　影，这个年纪的学生写字习惯普遍不好，很少有人像他，或许有，但不是他。　　杨吟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见对面的人不给半点反应。　　“瓀瓀，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瓀瓀抱歉的回首，语带诚恳的认错，“不好意思啊，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还记得钟蔚带宋旿第一次去打饭的场景吗？”　　“哈哈哈，真的好好笑，他一本正经的问食堂阿姨，为什么辣椒炒肉里没有肉，哈哈哈”　　瓀瓀当然记得，开始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宋旿能在几千敌军里抢到饭，钟蔚就跟着自家老大，重围是杀出来了，只是当宋旿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食堂阿姨沉默一会硬生生的挤出一句，“小伙子，你是不是来找茬的。”钟蔚在旁边笑的差点岔气，跟阿姨道歉后，扯着宋旿走了。　　当事人不见丝毫尴尬，后来瓀瓀告诉他，辣椒炒肉没有肉，海市蜃楼没有楼。　　杨吟笑个不停，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瓀瓀瞟到她背后的身影对她眨了下眼睛，“杨吟，杨吟。”　　杨吟止住笑，疑惑的望着她，还没来得极说话，后面的声音就解答了她。　　“这么好笑吗？”宋旿语气平平，丝毫不见说话人真实意图。　　“不好笑，不好笑。”杨吟连道。　　毛骨悚然是怎么回事。　　瓀瓀也起身接过餐盘，帮忙摆好，准备吃饭。　　钟蔚献宝似的邀功“杨吟，今天的菜都是你喜欢的，辣椒炒肉唔唔唔”　　钟蔚还没说完嘴就被捂住了，“不许说，不许说，你想害死我吗？”　　钟蔚盯着餐盘里的那份辣椒炒肉，似乎明白了什么，不住的点头。　　杨吟只当他明白了，就放手了。　　谁知这厮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又说“今天的辣椒炒肉有分到一块肉。”　　笑得一脸得意，傻得可爱，杨吟放弃自我拯救了，看了眼对面坐在好友身旁的少年，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少年眼睑低垂，黑鸦睫羽一开一合，右手夹着一块鱼肉，白皙硬骨的左手在清理鱼刺，不一会，勾了勾唇，放到瓀瓀的碗里，好友自然的享用，整个过程熟稔自然。　　杨吟清楚地记得瓀瓀说过她以前很喜欢吃鱼，但被刺卡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尝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平凡的日子忙碌紧实，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成长是一次抽筋剥骨的重生。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有所谓的捷径，洒下多少汗水，收获多少果实，挑灯夜读，不负韶华。　　还有一个词，金盆洗手，或者说改邪归正，但她更喜欢因果轮回。　　世间万物，善恶有终，有因就有果，因果循环，因果缘由。　　冲动时走过的路，说过的话，没有人会为你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