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安阳,距离荆州刘表的治下还有一段距离。    远处的军队约千人,正抄着小路行进,断后的有三人,中间的那人身高约七尺有余,手长耳大,丝毫不显奔逃的慌乱。    “主公。”关羽疑惑道:“那吕殊不过是一还未及冠的黄毛小子,有甚么可跑的,不过是上回斩了颜良,又袭了袁绍而已。依羽之见,那颜良也非我一合之敌啊。现在我们不战而逃,岂不是输了气势?”    刘备摇了摇头:“非也。”    另外一位长相白净温和的男子叹了口气道:“云长,莫要意气用事。”    关羽瞧着刘备和张飞二人都神色自若的样子,不禁纳闷:“敢问这是为何?”    ——他们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张飞耐心道:“那吕殊极善攻伐,好出险兵。若我们与其正面交锋,必然损伤无数。”    刘备也摇头道:“即便是打赢了也无用,不久之后此地定会引得那汉贼亲自攻伐。我此番前去荆州,实欲向刘景升借兵,再做图谋。”    关羽抚着长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其实刘表和曹操的矛盾这两人各自也心知肚明,只是现在的关系暂且还没紧张到那个互相出兵的程度罢了。    在刘表的性格里,守成的这一方面占了多数,没有太大的野心,甚至还被郭嘉归为“坐谈客耳”,而曹操则是还未安定北方,暂且没精力也没时间盯着他那块地方。    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个互相对峙的诡异局面。    事实上刘备有野心,野心还不小,他永远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寄人篱下。    ***    尽管知晓身子的情况不妙,吕宁姝领着的军队还是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    只是这身子上的毛病她以前从未有过,平日里莫说腹坠感了,就连什么头痛之类的毛病都没有。    吕宁姝很疑惑,但她实在是不敢找军医。    ……就这么忍着?    又一阵坠痛感袭来,吕宁姝的双手骤然捏紧缰绳,抓得指关节泛白,直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怎么疼起来一阵一阵的,感觉也不像内伤啊。    曹丕瞧着她不太对劲的样子,拍马上前,蹙眉问道:“你没事罢?”    吕宁姝将手中的绳子攥得愈发紧了,强撑着保持行进的速度,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觉得,还行吧。”    曹丕无语——还行是什么意思?    他狐疑的望着吕宁姝,最后还是劝道:“你身为主将,大可不必每次都身先士卒,前锋自有其余将士带头。”    主将亲自上场,这样虽然有利于鼓舞士气,可不仅时常受伤,还很容易被流矢之类的擦到。    吕宁姝笑了笑:“不考虑外因,单单只是两军交战,你可知他们凭的是什么?”    曹丕毫不犹豫地答道:“自是那股‘势’。”    吕宁姝颔首:“所以才会有先人发明出‘阵’这个东西。两军交战并不单单只在于杀人,而是在于击溃。”    曹丕顿时明白了:“你不坐守中军而冲在前锋,就是因为这个?”    吕宁姝点头:“这虽然并不适合每个人,但我知道它适合我就够了。”    “所以说。”    曹丕微眯着眸子:“既然你也知晓自己很重要,为什么受伤了不去找军医?”    吕宁姝试图搪塞过去:“小事儿找什么军医,人家忙着呢。”    曹丕冷笑,闪电般出手一夺——只见吕宁姝被他打开的手心那已经被她自己的指甲划破了。    方才她攥的力道之大,竟使伤口还在不住地往外渗血。    吕宁姝见状,讪讪地笑了笑,眼里满是无辜。    曹丕一把拽过她胯.下白马的缰绳就往后扯:“军医!”    吕宁姝忙不迭止住他的动作,低声哀求道:“别……”    曹丕转头望来,神色晦暗不明,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吕宁姝见他不再执意拽着马缰往后走,故作轻松地两手一搓,把手掌摊开来给他看:“你看,已经好了。”    曹丕一看——当真是一点血迹也无,连疤痕都没留下,丝毫看不出方才被划破过。    一旁那个酷爱八卦的亲兵瞧着这两个人动手动脚的样子,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祟,怎么这俩越看越腻歪?    可这两个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身啊!    曹丕并不知道亲兵在想什么,虽然心中疑窦更盛,但他却并不再多话,而是沉默地跟了吕宁姝一路。    ***    是夜,依旧是惯例的背书。    先前被二人斗殴时飞来飞去作武器的竹简早就被亲兵整理好了。    吕宁姝因着心虚的缘故乖乖地坐在那里,难得的“服管”。    小腹只是早上疼了那么一会儿,后来虽然还是有些酸痛感,却并不影响行动了。    曹丕拿起竹简正坐在她的边上,却并不像往常那样开始令人昏昏欲睡的叨叨,而是一反常态地轻声道了句:“你讳疾忌医,定是事出有因。”    吕宁姝被他吓得一个激灵,低声道:“别说出去……”    这人怎么这么敏感,别人都看不出来偏他看出来了!    幸好曹丕还算是个安静的,看上去也挺守信用的样子。    曹丕这回非常不给面子:“为什么?”    吕宁姝沉默半晌,小声道:“我怕喝药。”    “说谎。”    “你问了也不告诉你。”    曹丕狐疑地瞄了一眼她的脖子,又细细地打量了吕宁姝一番。    ——身量没什么问题,挺高的。    ——五官虽是十足的俊俏,却略显阴柔。    愈发心生疑惑,他却始终没有朝着某个方面想。    不知为什么,曹丕的潜意识里避开了那种可能性。    吕宁姝不解地回瞄了一眼他的脖子,瞧见一个小小的凸起,好奇地伸手一戳。    还挺好玩儿的啊。    曹丕忙捂住自个儿那刚刚生出的喉结,惊道:“你没有?”    吕宁姝一副轻松的样子:“有啊!”    曹丕又瞧了一眼:“看不出来。”    吕宁姝挑眉,理所当然道:“我肉多,你当然看不出来。”    曹丕:“……”    他默默地瞟了一眼吕宁姝堪称瘦削的身板。    ——他对吕殊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沉默少言但是看上去很厉害稍微有点不靠谱的武将”变成了“脸皮越来越厚还经常语出惊人的小心眼”。    这印象一旦变化起来当真是天翻地覆。    吕宁姝见自己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暗自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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